“你试着弹一下。”
发现楚忱不动了,顾良夜意识到自己霸占了钢琴,便把手拿开了,楚忱在一旁坐着,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
女人疑惑地低下头看向她,只听楚忱道“老师弹完这首曲子吧。”她说着,又拉了拉顾良夜的衣角。
顾良夜还是站着的,这样的姿势,是不方便弹钢琴的。
顾良夜明白过来,在她旁边坐下,手指重新按上琴键。
一旁,楚忱的手指也落下。
四手联弹。
很简单的曲调,却也很唯美。说起来,楚忱这个人总给人以散漫的感觉,但是坐在顾良夜旁边弹琴时,她却十分专注。音乐是情感的载体,也许在技巧上她有许多不足,然而此刻倾注在琴键上的专注与热情,却将那一切的不足弥补。对于她的表现,顾良夜是很惊喜的,这个人的音乐有感染力,同她一起弹奏的过程中,有好几个转调都像是落在顾良夜心坎里,使她渐渐也放开来。四手联弹本来是技巧的碰撞,这个人的技巧还显生涩,可是在这个过程中,她所表现出来的领悟力以及表现力,却实实在在造成了两人情绪上的碰撞。
顾良夜大约永远不会知道,之所以这个人和她配合得如此无瑕,是因为过去的很多个日子里,在另外一台钢琴前,她们联弹过许多次。
这个人对于钢琴的一切知识,其实都是从她这里汲取的,她喜欢卡农,于是楚忱最擅长的曲目也是这个,但是在那遥远的过去,两人恐怕都没有想到过,原本算是两人间感情的调剂的音乐会成为顾良夜人生中的主调。
“姐姐,教我弹钢琴吧”
“怎么忽然想学这个”
“因为姐姐喜欢钢琴啊。”
想要和姐姐更亲近一些,因为喜欢姐姐,所以连姐姐喜欢的东西也喜欢上。
“小傻子,你现在才开始学,会不会太晚了些”
“教教我嘛。我想学。”
熟悉的场景带来的是那些被深深珍藏在心里的记忆,楚忱熟悉这个人的一切小习惯,即使她忘了,可是身体不会骗人,一些因楚忱的小小创新所造成的转调,顾良夜都自然而然地接上了。
一如昨日。
楚忱咬住了嘴唇。
呐,这是犯规啊。你既然忘了我,怎么不忘得干脆一点呢总要在这种地方给我以希望,给我你能想起我的错觉。
犯规啊。
优美的琴声中,垂首弹琴的那只狐狸的眼角,悄悄地滑落了一滴泪水。
心乱了。
这时曲子已至终章,楚忱弹错了一个地方,顾良夜收势不及,两只手都搭在了楚忱的手上,刚好是十指交叠的样子。
手指相触,冰凉的雪与炽热的火,猝不及防地相遇了。顾良夜只觉手指被一股温暖包裹,但又像是灼伤一般,她蜷了下指尖,楚忱则颤了颤,偷偷地夹紧了顾良夜的手指,贪恋着那一丝清凉。
时光静止一瞬,顾良夜马上把手抽开,楚忱转头看向她,眼神中的复杂,是顾良夜读不懂的东西。
“抱歉。”
女人为自己的唐突而抱歉。楚忱沉默了一瞬,露出一个轻佻的笑容“是我占你便宜才是啊,顾老师。”
她以此来掩饰自己对这个人的眷念。
那些满到仿佛要溢出来的东西,是她现在所不能显露的。太早了,以她们此时的关系来说,那些都是不适宜表现出来的。
“好了,顾老师,来教我吧,我准备好了。”
她这样笑着说。顾良夜又蜷了蜷手指,刚刚的那点温热好像消退了,她拿出乐谱给楚忱看。
“这里应该这样。手指落下时要轻缓一些,恩,就是这样”
一个教、一个学,两人都默契地没再提起刚刚的事情,苹果形状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转着指针,月光从半开的窗帘中流泻进来,桌上的腊梅散发出带着雪意的幽香,楚忱在认真地练习。
她今晚上的衣衫比较宽松,弹琴时,衣袖不时跑上胳膊,露出雪白纤细的腕子,一开始,顾良夜的目光都在她弹琴的手指上,但到了后来,却渐渐地落在了她的手腕上了。
两只腕子上都有伤。
青青紫紫的,是勒痕。顾良夜脑海中闪过那条粗粝的锁链,是什么勒出来的不言而喻,除了勒痕,还有些刮伤的痕迹,呈淡淡的红色。早前顾良夜就注意到,楚忱的皮肤很娇嫩,被打一巴掌都能留下清晰的指印,想必这些刮伤就是演戏时为了突出挣扎的感觉而被铁链磨出来的。
“是这样吗”
顺利地弹出了一段,楚忱顺口问了一句,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她又返回去重弹“我弹的对吗,老师”
“啊恩,对的。”
女人清冷的嗓音落在耳边,楚忱弯了弯眼眸,还在弹奏中,却听顾良夜忽然问了一句“怎么不上药”
“啊”
她疑惑地看向顾良夜,节奏因而乱了,女人却没有去纠正她,只是指着她的手腕“不是受伤了么怎么不上药”
楚忱明白过来,不在意地把衣袖一拉“这种伤上什么药,我等级高,恢复的很快的。”
她是双s级的aha,恢复速度向来很快,一般的小伤从来不放在眼里。别看伤口好像有些唬人,但其实过不了一两天就会自愈了。
不过,还是以前恢复的快,后来
唔,不想啦。
顾良夜却不赞成,因为生过大病的缘故,她是极其看重身体健康的,这样的伤在她看来有些碍眼,让她忍不住去在意。她叫停“先去上药吧。”
“真的不用。”
“我给你上。”
“我不需你说什么”古典厚重的钢琴前,女人突兀地改了口,有些惊愕地看向她,清澈的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