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早就怀孕了,一直瞒着我,我被蒙在鼓里,还以为是她过完年没调整好状态,才接二连三搞砸了那么多工作,甚至犯很低级的错误”
譬如把重要通知发在微信群里,忘记用邮件发,险些给公司造成百万美元的损失。
新人都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那时陆知乔便非常不满了,顾及池念跟在自己手下五年,能力出色,综合素质都不错,便没太追究,只扣了她三个月奖金,让她反省。
后来,失望一次次累积。
她不明白,自己曾经非常信任,且引以为傲的得力下属,突然之间怎么就变了样子,像换个人似的。
直到池念吐露实情。
那一刻,陆知乔感觉自己像个笑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难过,或是失落跟了她五年的下属,没有在第一时间告知她真实情况,拖到瞒不住了才说,大概是因为不信任她吧
被自己尽心尽力培养的下属不信任,不尊重,比刀子割心还难受。
是她太失败了。
“我让她就坐在办公室上行政班,做点简单的事,等到快生了再去休产假,休完回来复岗,公司里其他怀孕的女员工都一样。但是,她妊娠反应比较严重,正常吃饭都有点困难,万一在公司出了什么事,流产或者”
陆知乔顿了顿,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而且她说她以后还要二胎”
说到这里,陆知乔轻吸一口气,沉郁的眸里透出些许冷意,脸色决然。
她想,她没必要继续说了。
失去一个得力的下属或许很可惜,但在新北,最不缺的便是优秀之人,能力出众者,随意可以提拔。想要往上爬,就得付出代价,她不认为女人就应该努力平衡家庭和事业,要么家庭,要么事业,大多数人都是做选择题,能兼顾者少之又少。
她常常觉得自己冷酷无情,活该一辈子孤独到白头。
职位越升越高,钱越赚越多,背后牺牲掉的是亲情。女儿黏她,不是因为跟她感情有多深,而是很小就知道自己只有妈妈,无人可依,她也没少拿“不要你”这话去吓唬孩子,为的只不过是让孩子听话。
吓唬得多了,女儿自然怕了,变得特别懂事乖巧,很少惹她生气,也特别黏她,一旦有空就苍蝇似的跟着她,怕她走掉。
她知道,孩子心里的伤疤永远都不会好。
这种代价只是冰山一角。
太多了,多到她数不过来。
今晚,此刻,她撕掉自己又一层伪装,露出真实的样貌,她猜,祁言一定很失望吧她就是这个样子,就是这种人。披着光鲜亮丽的皮,做尽苟且龌龊事。
心里拼命劝慰自己,不要在意祁言的看法,但肢体的反应那么诚实。
陆知乔捏着拳头,手心里渗出了湿濡的薄汗,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被酸意沾满,她的眼睛寂然如死灰,如困兽做最后的挣扎。
她怎么可能不在意祁言的看法。
“陆女士。”
“”
祁言好笑地看着她的反应,笑容里满是酸涩与心疼,一伸手抱住,埋怨道“你把我想得太肤浅了,我见过的人和事可能比你多,这算得了什么明摆着就是你不信任我。”
心思一下子被看穿。
陆知乔抿了抿唇,转过脸,藏在头发里的耳朵露出来,红红的。
祁言笑了,凑上去小心地亲了亲,修长的指尖擒住她下巴,轻轻摩挲着,温软的嗓音诱哄“职场上没有太多人情,我从小就知道,你好歹也是个总监,高管,当然先以大局为重。”
“这件事没那么复杂,阿念自己也承认是身体不争气,她可能只是在气头上。没事,我安慰过她了,万一她生完孩子难找工作,我可以帮她安排。”
“而且阿念她只是比较倒霉,如果身体好些或者反应不大,做做文职都是可以的,但她已经到了不得不回去休养的地步,产假又只有百来天,前期都用光了那坐月子怎么办破例给她延长产假这种情况只能让她自己主动辞职,对她好,也对公司好。你是这个意思,我明白。”
多大点事。
太正常了。
乔乔不至于那么难过。
嘴上说自己无情无义,其实心里软得不行。
傻。
说完,祁言寻到她泪痣上嘬了嘬。
一番话说得虽快,但语气极温柔。陆知乔原以为自己不点明某些东西,祁言也就不会懂,自然要误解她,可是没想到这人竟像她肚子里的蛔虫,把她藏在情绪之下的潜台词都挖了出来。
看透她所想,能感受她所知,能理解她所做,甚至,能包容她的全部。
而她,被理解,被偏心,被冲昏了头。
陆知乔紧绷的神经一松,便觉一丝暖流淌过心口,浑身都塌软了,无骨似的依偎在祁言怀里,任由她亲吻。
“乔乔”
“嗯。”
“不管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会永远站在你这边。”祁言捧着陆知乔的脸,温软的唇沿着泪痣挪下来,停在唇边,迟迟没吻下去。
陆知乔闭着眼,喉咙闷哼一声,双手不由自主地抱紧她。
两股香味交织萦绕,鼻息暖热,祁言的唇始终停在陆知乔嘴角,没动,调整呼吸频率与她节奏相同,四周静谧,两人气息一致。随后,陆知乔转过脸,抵着祁言的肩窝,像是找到了温暖舒适的港湾,浅浅地勾了勾唇。
祁言捕捉到这个小动作,莫名受鼓舞,低头飞快地啄了下她的唇。
陆知乔睫毛颤了颤,没反应。
“上次送你的指套,试过了吗”祁言调整坐姿,靠着抱枕,好让怀里人依偎得更舒服。
陆知乔转动脖子,脸埋进祁言头发里,很小声地说“用了一只。”
“哪款”
“普通的。”
“下次可以试试爆珠款。”祁言认真道。
自从上回两人互相坦白,祁言就极力引导着陆知乔,这事儿急不得,要一步一步慢慢来。她先是给陆知乔发了许多正常的“技巧科普”,然后让她尝试更了解自己的身体,就像知道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
想了要满足。
学会取悦自己。
起先陆知乔害羞得很,闭口不提,祁言便主动跟她说,自己用了几次,感觉如何
往往是前一秒在说感受,后一刻就开始安利电影或好看的书,交替夹杂着谈,她越是表现得浑不在意,陆知乔就越放松。渐渐地,祁言说一两句,陆知乔能红着脸搭个腔了,算是进步。
“好。”陆知乔应声。
片刻,她脱离祁言的怀抱,“我有东西给你,等我一下。”说完起身去穿鞋,风一般离开。
没等很久,人回来了。
陆知乔拎着一个纸袋进来,坐到祁言身边,拿出里面的小盒子,塞到她手里,说“上次去挪威出差,给你带的礼物,一直忘记给你了。”
那天学生跳楼,她只顾着安抚祁言,把礼物跟行李箱放一块,收进了柜子里,这会儿才想起来。
祁言一愣,眼底涌起欣喜,如获至宝般捧着盒子,笑“现在能打开么”
“嗯。”
小盒子做得很有质感,托在手里沉甸甸的,祁言像进行某种仪式般,小心翼翼打开,一条细细的项链出现在眼前,吊坠是深棕色水滴形琥珀。
她讶然抬眸。
陆知乔弯了弯唇角,看着她“像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