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新局比原先宽敞一些,其实是格局好,之前是人家家里隔出来的,院子狭长,屋子阴暗,利用率不高,这边的院子虽然不大但规整,而且如今有了铺子,方氏的东西可以放铺子里,家里头还省了个厨灶间,后头只住人。
这开铺子和搬家都是大事儿,沈全支会老家一声,第二日沈老头带着两个儿子孙子来了,叫别人传信说不清,还是得当面说。
沈全就把大虎奶奶涨半吊钱房租的事情和他们说了,沈二气呼呼“一涨涨半吊钱,她当她那儿是金窝不成。”
沈老头也不齿,但到底活了大半辈子,也通透“无非是你们如今赚得多了,坐地起价,搬了也好,前面有铺子方便铁娃他娘卖卖烧饼,租金更贵吧钱可还够用”
沈老头和崔氏不迂腐,虽沈全和方氏在外头赚钱不少,但只让他们交固定的份额,其他两房也是,他们为家里耕地忙活,每个月给固定的零用钱,平时去给别人家做短工、女人织布卖的钱也只拿一部分。
沈全心里感动,他爹还想着他在城里钱够不够用,又有些为自己存钱的私心感到愧疚,他们三房手里钱银可能是最多的,迭声道“够的够的,您可别担心我们,我和铁娃娘都挣着钱,又有你们经常送粮食来,花钱的地方不多。”
沈大道“今时不同往日,铁娃念书花费大。”
“真的够的,这铺子虽然贵,但以后稳定下来,这边人来人往,生意肯定好,铁娃娘说这铺子还是大了点,想着再做一个营生,到时候让娘、大郎二郎来帮帮忙,能赚得更多一些。”
沈大沈二不禁喜上眉头,他们这样的人家,谁不喜欢孩子洗干净腿上的泥,做个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城里人,若是真的和他三叔一样,能在城里有个饭碗,他们多干些活也心甘情愿。
庄稼人一辈子都离不开地,其实进城门槛不高,又没有户籍限制,若不挑剔,找份养家糊口的活也容易,做个肩夫、挑水夫,肯吃苦也是够养活自己的,可人一辈子并不是只要养活自己就好了的,在地里,能吃饱穿暖,有地方住,攒钱给子孙。
所以若非像沈全一样在城里有个不错的饭碗,进了城也过活不下去。
沈老头欣慰道“好,你们到时候捎个信回来,就让你娘大郎二郎来。”
沈二插话道“老三,我今年让二郎在村头李木匠那儿做点小工,也好学活。”
二郎脑袋不灵光,但有一身蛮力。在乡下,男人们都会些木活,打个桌子椅子什么不成问题,但没什么美观性和技术性,像有些重要的物件还是得找木匠。
沈全道“这还真不错,二郎力气大,做这些活使得。他年纪还小,那便先不来,跟着李木匠先学着,我瞧瞧城里有没有木匠铁匠收徒弟,让他进城先做个学徒,功夫先学到位了。”
沈全自己就是腆着脸跟着账房先生学的,知道这师傅的重要性,村头的李木匠给乡下人做的和给城里人做的还是有些差别的,这城里头的木匠做出来的就是更精致好看。
沈大沈二都很高兴,觉得弟弟还是把侄子放在心上的。
有了几个壮丁,搬家都省力多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弄好了,大虎奶奶来收房,看着三个模样相似的壮汉,加上沈老头,话都敢多说,草草检查了一遍,说没事儿。
虽说是租的,但该有的仪式还是要的,搬入新居,首先需要驱除晦气,谁知道以前在这儿发生过什么,其次就是拜灶神、迎财神,尤其方氏还要开铺子的,迎接财神尤为重要。
沈陵看着他们把方氏沈全重金购买的财神像放墙上面的架子上,恭恭敬敬地摆好,然后点上两根蜡烛和香,香得从外面引进来,这叫引财,最后由沈全和方氏郑重地插上。
本来这种事儿是轮不到女人的,但如今她在城里做的营生,是家里主要的收入,便由他们两一道给财神进香。
暖新居的第一顿饭要做的丰盛一点,方氏割了一块肉,用梅干菜做了个梅菜扣肉,两个大小伙子吃得饭碗都舔干净的,还多的肉,方氏就让公公带回家给婆婆吃,地里的活等着人,沈老头坐不住,吃个午饭就回去了。
搬入新居,一家人都很高兴,即便是租的,可这屋子房主不在,就似他们的一般,又没有那等恶邻居倒人胃口,而且这儿更宽裕,沈陵和三妞都能有房间了,沈陵的房间朝南,采光最好,窗口边放个小书桌,算是有个正经读书的地方了,这让他很欣慰,而且是个独立空间,他每天做什么都不用在别人眼皮底下了。
下午沈陵和三妞就给周围的人家送红蛋和烧饼,送红蛋是规矩,他看方氏撕了一点老一辈包红包用的红纸放进水里,然后把鸡蛋放进去,一会儿就红了,这种纸他在电视里也看到过,沾点水,然后女人抿一抿,就当口红了。
其实沈陵也发现了,古代颜色挺单调的,尤其是老百姓,大部分都是灰布衣,或者是藏青、靛青一类的颜色,女性的话也是墨蓝、深绿这样的,不会有人穿红黄一类的亮色,富贵人家好一些,他见过齐夫人过玫红色绸缎。
一来深色不容易显脏,二来鲜艳颜色的布料更贵,普通人家的女人穿红戴绿也会惹人笑话,所以女性对一些鲜亮的颜色艳羡却只能压在心底。沈陵曾看到三妞羡慕地看着富贵人家的女孩儿穿着一身洋红色衣衫,像年画上的玉女,她已经过了这个年纪,再穿红就是结婚。
沈陵只盼自己能快快长大,好能给三妞一份体面的嫁妆,嫁一个好人家,也能穿得起锦袍绸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