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忍冬回到宾馆时,连乔正在洗衣服。
那年代的宾馆自然不洗衣服务,连乔只好自己动手。好在原本在家里,这些家务就是他一手包办的,此刻做来也是无比娴熟。
宾馆后院里放着一个大水盆儿,层层叠叠泡沫里浮着几件衣物。连乔就拿个小板凳坐在水盆前面,搓衣服搓得不亦乐乎。
忍冬自后方靠近,脚步轻盈,连乔竟没能察觉。
直到忍冬俯身从后面抱住他。
“”连乔起初小小地吃惊,在感受到那个熟悉的怀抱之后,便笑着回头,吻他的眼角,“回来啦。”
“放着我来洗。”忍冬说着就挽起了袖子。
连乔连忙拦住他说“不用。你不是明天要高考了么赶紧看书去。”
忍冬笑笑“没事。我已经拿到答案了。”
连乔一愣。忍冬已把手伸进水盆里,揉搓起了两人的衣裳。
夕阳斜斜地从围墙顶上照进来,投在忍冬发丝眉梢,将他的脸映照得温暖柔和。明明是十八岁少年的面容,眼底却沉静如水,是连乔无比熟悉的神态。
连乔静静地看着他,心中忽然浮起一个念头
只要和他在一起,哪里都是家。
没过多久,和尚跟小苹果纷纷结束一天的打工,从外面回来了。四人坐在一起吃了个晚饭,席间小苹果似有心事,不时偷瞟着忍冬连乔二人。
忍冬不由开口问道“看什么”
小苹果表情一僵。连乔赶紧帮忙圆场道“我们我们昨晚不是夜不归宿么,小苹果担心了一晚上,今天看到我回来就把我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跟个老妈子似的”
说着他暗暗朝小苹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把自己发病的事情说出来。
小苹果眼神一黯,却很快地接道“老妈子你个头你还好意思说你丢了也就罢了,你拉着关键玩家一起跑了,让我跟和尚怎么办”
忍冬眼中疑虑顿消,取而代之的是脸颊微微泛红的羞赧。毕竟昨天他跟连乔是做那事做了一宿,此时也没法跟小苹果解释,只好顺着小苹果的话头,向他俩道了个歉。
“没关系。”和尚很佛系地摆摆手,“人没事就好。那你们找到线索了吗”
忍冬摇头。和尚便长叹一声“这都第十八天了”
连乔打断道“明天他高考。考完了应该又能换场景,到时候再看看吧。”
也只好这样。和尚点点头,端起饭碗闷头吃起了饭。
吃过饭后,连乔以“他要看书”为由,带着忍冬早早回了房间。忍冬翻开一本书摊在桌上,眼睛盯着书本,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
“你白天干什么去了”忍冬问。
连乔正在收拾东西。明天换场景时好随身带着,免得又没衣服穿。
实际上今天一下午他都在睡觉。头疼之后整个人都没力气,像发烧了似的。他不想忍冬担心,便随口编个理由,笑眯眯地骗过去。
忍冬没怀疑,只是“哦”了一声。
然而他始终没心思复习。看书没看一会儿就说困了,拉着连乔躺床上休息。
连乔熄了灯。两人抱在一处,在黑暗里聊了些有的没的。最终睡意上来,忍冬呼吸愈发平稳均匀,温暖的鼻息落在连乔耳畔,沉沉睡着了。
连乔搂着他,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天花板,全无倦意。像昼伏夜出的野兽。
待忍冬睡得熟了,连乔小心翼翼地从他怀里抽出手臂。忍冬怀中一空,大概是觉得冷,把身体往被窝里轻轻蜷了一蜷。
连乔看着他这样,心里顿时涌起无限怜惜。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终究是叹了口气,起身下床。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桌边上,伸手去捞忍冬挂在椅背上的校服。
校服上衣没有口袋,又薄又软,藏不了东西。
运动裤是廉价的化纤质地,摸起来却油光水滑。连乔把手伸进裤兜里,衣料彼此摩擦发出细微窸窣声,弄得他有些紧张。
他不安地回头朝床上看了一眼。还好忍冬睡得沉,这点声响没能惊动他。
连乔又去摸了忍冬的书包。书包里东西不多,只有书本和文具。连乔小心翼翼地把书一本本摸过,书里没有夹藏任何东西。文具盒里也空空荡荡,只有两支水笔。
黄铜钥匙不在这里。
想想也是,忍冬如果真的偷走了他的钥匙,又怎么会随身携带,让他发现。
他一点一点地把书包拉链重新拉好,缩回手来,忽听得背后床上传来嘎吱一声。
连乔悚然一惊,后背骤然挺直,宛若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竟是不敢回头。
好在忍冬只是翻了个身,随即又沉沉睡去。
连乔独自站在黑暗里,心里忽然难过得要命。
我们何时竟变成这样我竟要背着他去翻他的东西
胸中之气郁结,连乔难受得狠了,突然很想抽一根烟。
他原本是不会抽烟的,此时却觉得,如果有根烟就好了。
他一个人默然地在黑暗中站了半晌,终究没有出门去找烟,而是爬回到床上,重新把忍冬抱进怀里。
回到了熟悉而温暖的怀抱,忍冬几乎是本能地朝他伸出手臂,松松环住他。
连乔情不自禁地吻了吻他的额头,心中酸楚,想哭。
第二天忍冬高考。事关重大,三个人都没心思打工,而是站在考场外面等待。
考场外聚集着一大堆同样焦灼的学生家长。虽然是nc,但他们脸上的紧张焦虑却是实打实的。连乔三人光是站在人群里都被这种气氛感染,忍不住跟着焦虑起来。
“你们说他会考上什么学校啊。”小苹果翻着补习班机构发来的宣传册,那上面有历年高考分数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