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霄回忆起初次见到师父的场景。
那时,他还是一个被殷棠骑在身上随意驱使的外门弟子,浑身泥泞,吃不饱穿不暖,每日还要和杂役弟子一同干清扫的活计,他的活永远是最重的,因为殷棠发了话,所有人都能任意欺辱他,没有人敢违背殷棠的命令。
那日他被派去挑水,门中用的水都是后山那汪灵泉,龙霄需依靠双腿,用两个木桶将院子里的水缸装满水,这活卯时初刻就得开始做,否则会错过早饭,他便只能饿着肚子去干一整天的活。
因龙霄起得早,那日元清恰好在后山,他挑水下山时不慎跌落,连人带桶一块滚出去十几米远,穿过一片荆棘,身上衣服都被划烂了,手心疼得厉害,就以这最狼狈的姿态,滚到了元清面前。
这处是只有元清知晓的秘境,龙霄误打误撞闯入,迎来的便是喉中指着他的剑,元清问道:“来者何人?”
龙霄跪在地上,直不起腰,整个人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颤抖着:“弟子,弟子乃玄空门外门弟子,无意闯入此处,望高人恕罪。”
“外门弟子?”元清注意到他身边的两个木桶,收起了剑,“外门弟子为何会在这个时辰前来挑水?此活该是杂役做的才是。”
“回禀高人,我,弟子资质愚钝,这才被安排来做些杂活。”
“你的资质的确平平。”元清在出手的那刻就察觉到了龙霄的水准,否则就不会将剑停在他喉前,元清丢给他自己手中的剑,发话道,“从今往后,你便跟着我。”
龙霄迷茫:“敢问高人姓名?”
“元清。”
这两个字改变了龙霄一生。
他背乘元清,扶摇直上,从此摇身一变了修真界第一强者的徒弟,再无人敢对他不敬,连曾经气焰嚣张的殷棠面对他时也矮了半个头。
曾几何时,元清就是他生命中的光。
而如今,在他绝望之际,元清又出现了。
龙霄几近迫切地来到骆城云面前,盯着他的脸,眼神眷恋:“师父。”
骆城云压下了狠狠抽动的眉毛,没看他,而是对青澜说道:“今日辛苦你了。”
“没什么,能为师叔分忧,乃青澜之荣幸。”原先困得不行的青澜立刻打起精神,冲骆城云讨好地笑。
“若没什么要吩咐,那青澜先行告退?”不愧是玄空门大师兄,青澜不难猜到骆城云此番前来的用意,定是他们师徒二人有不少话要说,他继续留在这儿未免不妥。
骆城云随手拿出了本剑法,当做酬礼:“去吧。”
青澜大喜过望:“多谢师叔。”
不愧是第一强者,一出手就是别人倾尽一生都得不到的孤本秘籍,哪像他师父,跟了他这么多年,一根毛都没捞着。
想到这,他更加嫉妒龙霄,这人究竟是什么运气,竟能让师叔收他为徒?
果真是人与人的造化啊,不同。
“师父。”龙霄再次开口,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他喊骆城云的语气比从前软了不少,“弟子可是做了什么错事,惹师父生气了?”
“为何这么说。”
龙霄的视线紧随着他,似乎不愿错过一分一毫:“今日师父与人结契,怎么没派人来通知弟子一声?”
“哦?”骆城云对他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光凭龙霄今天跟疯了一般的表现,他还有脸说?
“弟子不是有意的,弟子只是过于震惊。”龙霄开始为自己找借口推脱。
骆城云点明他心中那丝阴暗:“你自己什么想法,你心里清楚。”
龙霄惊慌,连忙跪下:“师父恕罪,徒弟罪该万死。”
他知道了。
他知道他的心思,知道他对席珩……
龙霄自认为将他的感情收敛得很好,可不知怎的,竟被骆城云察觉!
完了,一切都完了。
知道了他的心思,师父还会要他吗?
“弟子该死,弟子只因一时执念才会如此,弟子知错了,求师父再给龙霄一次机会。”龙霄如今无比害怕,他怕骆城云会不要他,他怕失去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骆城云没有反应,慢悠悠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你说说,错在哪儿了?”
龙霄跪在地上,悉数自己的罪行:“师父恩重如山,弟子不该妄想师父的人,不该、不该对他……”
说到一半龙霄说不下去,狠下心开始给骆城云磕头:“千错万错都是龙霄一个人的错,请师父不要怪罪席宗主,要怪就怪龙霄一人好了。”
都这时候了,还想着挑拨他和席珩之间的关系呢?
骆城云欣赏着他磕头的模样,让他在地上嗑了好一会儿,直至龙霄快到昏厥,才堪堪说道:“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