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回到东郡后接手了荀彧手中堆积过多的内务,兖州人事上的紧张令荀彧在这段时间里也累得够呛。他给了荀彧几天假期,荀彧却不闲着,还坚持来找曹操,为他出谋划策。
这样热爱干活的好谋士打灯笼都找不到,竟然让他给遇上了!曹操感动之余,又与荀彧在一起谈论政务,如此这般谈论到深夜,理所当然地在衙门直接住下了。二人再来个秉烛夜谈,背靠背睡上一宿。
这次荀彧对曹操爱踹人的毛病有了防备,主动要求睡在里面,曹操躺在外侧。
次日一早,荀彧醒得早,发现主公早已经不见了踪影,正感到纳闷,忽听床榻底下传来呼吸声,起身去一瞧,哑然失笑。
“主公这是踹不到人,竟然是自己滚下床了,这睡相也不知像谁?”
正说着,荀彧去叫醒了曹操。
清晨的州牧衙门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忙碌了,大部分的官员还没有来点卯,曹操与荀彧两只早起的鸟儿,一起用了早膳,去往府库中翻阅整理了一个时辰宗卷,等候其余人都来了,为一天的工作拉开序幕。
太阳升起,小鸟高歌,点卯时辰还未到,州牧府外难得热闹,聚集来了一群人在与衙卫说这话。
“我们是各个村乡镇里识文断字的读书人,听闻曹州牧打算不问门第贵贱收纳人才,这才厚颜前来自荐。”
领头人是个文弱书生,在他身后跟着数百个年龄差不多的文人,庞大的人群等候在府外,存在感十足。
曹操接到消息,忙出来查看,听闻领头人自荐,顿时笑了。
好事一件接着一件,各地举荐上来的“茂才”陆续到达,更有名声显赫的兖州当地名士,放下自身清高气节,响应曹操的征辟。
其中便有一位聪明人,名为程昱。
黄巾乱时,程昱的家乡“东阿县”便是在他的智谋下得以保全,他因此而获得显赫的名声,却归隐在家乡山中种地,久不出仕。
曹操询问程昱:“我之前征辟你们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愿意答应,怎么现在又愿意来找我了?”
文人们有些紧张,唯有程昱实话实说道:“之前州牧刚来到兖州,根基不稳,我们也不知道州牧的为人,唯恐是与您上一任一样的昏官。今日州牧的好名声传遍了兖州,兖州的百姓们都拥戴您,而您手中的军队成了规模,拥有了足够在兖州站稳脚跟的底气,不会轻易被别人打倒,我们这才放下心来找您。”
“就只是这个原因吗?”曹操不信:“我的好名声,早在之前就有流传,军队也已经成型许久。”
程昱又道:“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边让。”
边让受百姓们唾弃而羞愧自杀之事流传于名士之间,若是曹操亲自下令诛杀边让,兖州士人定会不服反抗。
而现在逼死了边让的是兖州穷苦的百姓,是士人们忧国忧民之中的“民”!不少人开始反思自己的作为是否有过错,从边让受到万民唾骂,联想到自身,回首再去看曹操这些年来所做的事情,热血青年们坐不住了。
宦官之后又如何,他为官清正,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实事,比之前几任的庸官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边让之死,促使越来越多的文人愿意出仕,曹操的人手一下子就宽裕了许多,这也就造成了新的烦恼,人一多就杂乱,该怎么才能有效提拔出人,让合适的人到达适合的位置呢?
曹操思考了半天,心里稍稍有了一丝头绪。
正在此时,刘备派人送来的八百里加急求援信送到了曹操的书案上。
“主公,属下们运送的粮草被管亥派人偷袭,夺走了近五千石粮食,他摸索到了我们运粮的线路!”
“北海已经被围了近两个月,光守城战就发生了三十多起,敌军声势浩大,北海郡内恐慌日盛,现在援军断绝,粮草不足,若再不支援,恐怕两万军与刘太守都要折损在外了。”
曹操问道:“北海相孔融可有说什么?”
传信兵恭敬道:“北海相恳请主公出兵救援,若主公能助他解此困局,必将对您扫榻相迎。”
“我知道了,”曹操让人带传信兵去洗漱歇息,自己招来了谋士们:“北海危机,孔融与刘备又一次请求我出兵,我打算派吕布去。”
戏志才与郭嘉对视一眼,小心询问:“主公打算派遣多少兵将给吕布?”
“吕布有亲兵,我再给他三万兵力,等他去与刘备汇合,加上北海应该足够去应对管亥的十万杂军。”
“如此,兖州境内就只剩下五万军,”戏志才叹息道:“主公对吕布未免太过信任。”
“除了吕布,我还会派别人,”曹操道:“曹家、夏侯家男儿多是武将出身,上阵杀敌总没有问题的。”
“可主公是打算让吕布来做主将?”
曹操道:“这不是有公台看着吕布。”
“吕布性鲁莽,容易冲动,公台一文弱书生能拦得住他的横冲直撞?”
曹操却觉得不是那么回事:“正是因为知道自己不够聪明,吕布才会虚心接受谋士们的建议,再说,他也是战场老将了,还不至于对一群乌合之众上打败仗吧?”
戏志才发现曹操此前对吕布的防备不知几时起竟减少了许多,微微皱眉,一时不知该如何来劝。
曹操总不能告诉他们,他可能摸到了吕布的想法。
他有想要自己做老大的野心,是因为受不住人管束,不高兴被人轻慢,他也没封王称帝的心思,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想要什么,就是下意识地想过得更好一些,更自在一些。
现在有了娇妻幼子,最大的弱点暴露无遗,曹操反而不是那么戒备吕布了。
戏志才心事重重,散会以后,更是拉着唯一懂得他心的郭嘉,发起了牢骚。
“主公他到现在还在想着为大汉百姓做一个好官,他有想要平定叛乱的心思,是将自己放在臣子的位置上,就连出兵青州,还是因为有孔融邀请,刘备求援,文若又一直在他耳边提醒,这才让他生起要收复青州的心思。可青州本就是黄巾占据的地方。我可以肯定,若对手是其他州牧,不,是其他诸侯,没有朝廷的调令主公恐怕都不会离开自己的任地。”
“到底怎么才能让他生出野心,来进行心理上的转变呢?他几时能意识到自己也是一位实力强大的诸侯?”
戏志才说着,郭嘉静静听完,与他对饮美酒,边听边摇头晃脑道:“咱们主公,是这些年穷怕了,你看他那性子,务实!虚的他看不进眼中,唯有实实在在的东西,他才会伸出手去触碰。”
“奉孝可有什么法子?”
“这是水到渠成的事,不需要去想法子,”郭嘉笑意盎然:“志才也别心急,无论是从外力上,还是内力上,都能达成你的愿望。”
戏志才深思:“哦?何为外力,何为内力?”
“他人来攻主公,是为外力,主公自己更加强盛,是为内力。”郭嘉给戏志才倒了一杯,笑嘻嘻道:“志才还年轻着,像老头儿一样操心上了,不必忧虑过多,你看你,又瘦了,来!喝酒,喝酒解百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