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晴雪笑盈盈地注视他,让他忽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为了照顾她,蒋书兰安排所有家庭成员把每月发放的粮食、肉、油全部放到家里,大家一起在同一个锅里吃饭。这也使得本就不够吃的饭越发稀薄,平均下来每人每顿饭才不到三两。
蒋书兰不得不到黑市购买高价粮,黑市粮食供应不充足,有时拿着钱也买不到粮食。
幸好蒋书兰在国营百货总能便宜弄来品相不好的散碎点心和磕破壳的鸡蛋。加之范国峰常年开车跑外,能从老乡家里换来粮食和野兔野鸡肉,一家人总算没断了油水。
范国峰蒋书兰出事后,范卫东和何诗曼把粮油关系转到了各自的厂里,儿子范深送去姥姥姥爷家住。
家里只剩范卫华、丁慧、范晴雪三人生火做饭。
看着碍眼的小姑子,丁慧巴不得她早点滚去乡下,省的她来分家里剩的本就不多的口粮。
范晴雪一走,住房也能松快些。
于是,丁慧丁宁两姐妹一商量,决定由丁宁挑头说服范晴雪去下乡,放弃接蒋书兰的岗位。丁慧再和国营百货负责人事调动的主任疏通疏通,顺理成章的接班。
原主被家里人宠着长大,想法天真,可以说是没什么主见,被丁宁一劝想法松动不少。
父母死后,她的感情又多半寄托在有些朦胧好感的杨晏身上,自然愿意跟随他的脚步去农村,只要原主一走,丁慧接班的事基本十拿九稳。
可惜,丁慧千算万算,漏算了原主范晴雪一不小心摔了一跤香消玉殒,现在她体内的灵魂是来自21世纪的“范晴雪”。
恐怕不会如她们意了。
*
碧翠的银杏叶翻飞,烈日的光线被摇曳的银杏叶切割成细密的光斑,透过敞开的半扇窗,洒落在洗的干干净净的蓝布床单上。
范晴雪额头潦草地缠了两圈白布条,布条上刺眼的红衬得她苍白的小脸越发憔悴。
见范晴雪毫不动容,丁宁说话的声音不犹带上几分焦躁,变得稍嫌尖利起来,“别用蛔虫形容我,太恶心了,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呢。”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如果你觉得恶心,就不要再瞎琢磨我爸妈,逝者为大的道理相信你不会不知道。”扬了扬眉,范晴雪的神情渐渐冷淡下来。
“你”丁宁的气息瞬间粗重两分,察觉出她态度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在心里暗骂几句后重新开口,“晴雪,你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是为你着想。”
“谢谢,不必了。”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丁宁一噎,觉得范晴雪估计是受了刺激,脑袋不清醒,所以没再借着她父母的名义劝她。
转转眼珠子,丁宁轻轻眯了眯细小的眼睛。
范晴雪在学校悄悄望向杨晏的时候,那双眼睛里会泛出一道亮光,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偷偷暗恋杨晏,在丁宁眼里,范晴雪跟个思春的荡妇没有区别。
心知范晴雪对杨晏陷入迷恋和憧憬,只有用杨晏做诱饵她才会上钩。
丁宁慢慢低头,附在范晴雪小巧的耳朵旁边,小声诱惑“如果你也去乡下,我让舅舅安排咱俩到杨晏去的红星生产大队好不好近水楼台的机会只有一次,我对你好吧”
范晴雪皱皱眉头,侧身避开丁宁喷在耳边的湿热气息。
六月底的天气异常闷热,狭窄的小房间如同蒸笼,蒸的里面的人汗水四溢,浑身黏腻不适。
丁宁身上的汗水味尤其明显,侵略性十足,搅的范晴雪太阳穴突突的疼。
混乱的六七十年代,香水、脂粉、口红等物品被归为奢侈品,和“资本主义”划等号。许多化妆品工厂被勒令关门,全国仅剩几家老牌化妆品厂,艰难求生。
她穿来的是开头的七六年夏天,再有三四个月政策会逐步松动,人们才渐渐放开胆子重新追求美。
但是现在依旧物资匮乏,条件好些的人家能买一块香皂洗脸洗澡。条件一般的就用肥皂,糙汉子们只用肥皂洗个头发再随手舀两瓢清水冲凉。条件再差的人家会想办法收集一些皂角,家中的老人把皂角浸泡捣烂熬煮后制成皂角水,用来洗头发洗衣服。
丁家唯一的正式工是她大哥,每个月仅半张肥皂票,攒两个月的票才够买一块肥皂。
不说到国营百货拿票买不买得到紧俏的肥皂,平均半块肥皂要供丁家老小十口人洗澡洗衣服洗床单被罩用够一整月。
冬天还好,十天半个月洗次澡没问题,一到夏天,一天不洗澡身上全是汗馊味,一大家子人挤在十几平的小房子里,气味发酵,能把人熏晕过去。
丁宁洗澡时,大嫂和二嫂会像防贼一样一直盯着她,只要她多用一丁点儿肥皂,立刻横眉冷嘲,什么臭的烂的话都往外甩,直说的她无地自容,匆忙冲干净身子换好衣服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