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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1 / 1)

梦里什么都有 星球酥 1784 字 2020-04-06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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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快乐同桌的位置上。看.毛.线.中.文.网梁乐的纸桥承受不住最后一本奥赛试题的重量,从中间垮了,成为了一堆废纸,只剩沈昼叶的斜拉桥地矗立在桌上,上面摆了一堆书,还有两个青橘子和一个橘子皮。

梁乐吃了瓣儿橘子,温和笑道:“你爸也太会玩了吧。他是做什么的?工程师?”沈昼叶想了会儿道:“我刚学会说话的时候问他,他说他是占星师。”梁乐:“”梁乐问:“你几岁学会说话的?”沈昼叶诚实回答:“一岁半。”

梁乐感慨道:“我是个特别讨厌承认他人比我聪明的人,但是你真的很讨厌。”“你爸跟你说你的职业你难道不会记得吗?”沈昼叶反问:“他信誓旦旦跟我说自己是看星象的,我可羡慕了呢。stargazer,这个单词知道吗?”梁乐:“撕什么给折?”梁乐观察了一下沈昼叶的表情,又道:“英语差点不及格,谅解下。”“”沈昼叶心情复杂地看着他:“是占星师的意思,听起来就特别酷炫。”

梁乐:“”梁乐毕恭毕敬地嘲讽她:“差点儿忘了,您是个海龟。”

沈昼叶说:“你在嘲讽我!我听出来了!你们北京人真的很讨厌啊啊啊!”北京人梁乐把这当夸奖收了,片刻后又问:“认真点,你爸是做什么的?”他是真的在认真发问。

“他后来才告诉我的,philosophydoctorofastronomy。”沈昼叶也就认真回答:“天体物理学ph.d。”梁乐神情变得肃然:“——梦想家。”沈昼叶笑道:“是啊。”

“我从小就想成为和我爸一样的人。”沈昼叶直言不讳:“科学家,探索未知的人,将来的星门建造者。我最向往的人就是他。”“可是这专业太冷门了吧?”梁乐笑了起来:“天体和核物,理论物理,是个人都知道有多难。相比之下凝聚态物理之类偏向应用的就吃香多了。”沈昼叶点了点头,温暖一笑:“嗯,都这么说。”

在那个2008年的下雨天,十一假期即将结束的那个清晨,竞赛的教室里。十几岁的孩子来来往往——沈昼叶的桌上堆着她深蓝的外套和类似玩具的纸桥,纸桥上还有俩圆滚滚的青皮橘子。这个少女生得眉目素淡,笑起来时眼睛里却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kanmaoxian.com

“——然而星辰大海总要有人去看。”少女说。她说那句话时是那样的向往,以至于让人油然生出一种错觉——‘她生而属于更辽阔的时代’。

梁乐赞许地看着这个学妹,开口道:

“我会等着,见证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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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会等着看到那一刻。’

这句话,十五岁的沈昼叶听过无数次。她如果谈起自己的梦想,那些温柔的大人和同学们总会这么说。沈昼叶从她的科学老师处,从那些友善的学生处,从父亲的年迈同事处——还有她儿时的玩伴,甚至她爸爸那里,都听到了这样的鼓励。

沈昼叶妈妈喜欢泡在实验室里,相当务实,爸爸却有种天马行空的浪漫。从小到大,沈昼叶的一切稀奇古怪的知识,几乎都是跟着爸爸学的,因此也将爸爸的魂儿学了个十成十。她爸爸曾经给小昼叶打印了如山的一摞摞和中文童话,几乎全是从那年代的什么什么文学网上下载下来的,他会用一个订书机整齐订好,装进公文包,带回家给自己一句话里能带三个错别字的女儿看。那男人,曾经是家里最坚实的壁垒和最浪漫的柔情。

如果有人在那天上午敲敲沈昼叶的耳朵,她的耳朵里会掉出无数本书和一堆拆掉的天文望远镜零件,总之没在听课。

沈昼叶的思绪远离现实,于是教室远去,一切变得昏黄,记忆的长廊中,胡同砖瓦飞速垒砌,百年杨树拔地而起,沐浴十年前的夏风。

多年前知了蝉鸣,北平盛夏。小姑娘趴在杨树下的小石台上发呆,水晶凉鞋一下下撞着她的脚后跟儿。一个小男孩的声音,自遥远泛黄的过去传来。

“你会成为很伟大的人。”男孩眉目模糊,手指上还带着点吃雪糕的糖水儿,暖暖地捏了捏小昼叶的脸:“很伟大很伟大的那种。”“你也是!”五岁的小昼叶大言不惭:“诺布尔奖晚宴我一定要带你去!”男孩嘲笑她:“你文盲吧,是诺贝尔。写不对自己的名字就算了,连诺贝尔都不知道”小昼叶立即分辩道:“可是nobel的发音”那男孩儿一口京片子:“别跟我嚼舌头,文盲美国人。”

小昼叶:“”什么文盲美国人,小昼叶被他气得不轻,又准备和他扯着头发撕一架,就被那个男孩一把按住了脑袋。

“好了好了,”面目模糊的男孩儿按着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憋着笑说:“带你吃麦当劳甜筒行吧,不跟你打架。”

1998年,麦当劳还是稀罕物是,要跋涉很远的距离,而且价格对于零花钱只有五角的的小昼叶来说,几乎是不可承受的。小昼叶小心求证:“真的鸭?”“骗你干嘛?”男孩难以置信道。

接着,那面目模糊的男孩一把拽起骗吃骗喝小昼叶,拽着她跑出了小胡同。老杨树在风里目送跑出去的孩子,老远都听得见俩小孩大笑的声音。

昏黄的胡同坍缩,杨树蜷曲进空气,嘈杂教室又挤回了沈昼叶的眼前。

“喂?喂喂?”梁乐伸手在沈昼叶面前晃。沈昼叶吓了一跳,问:“怎——怎么了?”梁乐:“今天中午还是不吃饭?”

“不吃,”沈昼叶苦哈哈地说:“钱被抢了。怕我妈担心,没敢问她要。”梁乐出馊主意:“有什么不敢要的,你就跟你妈说你全花光了呗。”沈昼叶想了想实话实说:“总共六天课,她给了我二百,不可能不够用。”梁乐:“”

“那没办法了,”梁乐揉了揉沈昼叶的头发道:“那我自己走了,学妹,白。”

沈昼叶顶着被揉乱的头发,笑着和他挥了挥手。这种没饭吃的苦日子只要再熬一天下午就行了,沈昼叶想,弯腰从书包里摸出她妈妈给她装的红苹果。那苹果被裹在她用来遮脸的口罩里。陈啸之正好对上了,沈昼叶拨开口罩拿出水果,抬头的瞬间。

——女孩子眉眼细嫩,含着水,正迷惑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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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说对不起。”

陈啸之说完,又烦躁地解释道:“我从始至终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顶多就是态度没那么好,我不道歉。”陆之鸣:“你确定吗?”“我找你一起坐,对,这件事确实是我做错了。”十五岁的陈啸之捏着水杯说:“可那不也是她先开始的吗,她先去找梁乐睡午觉的。”

陆之鸣和陈啸之面对面坐着,陆之鸣给自己添了点茶。陆之鸣忍不住腹诽你对朋友都这么能吃醋小心眼的吗,惊了,可是陈啸之你这狗东西对哥哥一点占有欲都没有

“那个小姑娘什么都没做错,”陆之鸣叉了勺肉酱意面:“不记得你不是她的错,不记得你不是她的错。你应该想明白了。”陈啸之咬牙切齿:“梁乐——”陆之鸣把意面送进嘴里,讶然地问:“啸之,梁乐不就只是她的新同桌么?”

十五岁的陈啸之梗了一下。

——的确是这样的,梁乐只是坐在他的位置上而已。可是梁乐摸过沈昼叶的头,弹过她的脑瓜崩,并排趴着睡过午觉,他们两人实验课时站在一处,两人指尖轻柔地碰触。女孩儿五指纤细柔软,指尖还带着年少稚嫩的红。长大的阿十笑成新月的眉眼。那两架雪白的纸桥。

这才算什么,这什么都不是。他心里明明白白。可是陈啸之心里疼痛酸楚难当,像是整颗心要裂开,更像心底长出的细苗带来的伤痛。

“很幸运了,”陆之鸣说:“你确实对那个啥阿十,念念不忘,都十年了。”陈啸之一听,耳根发红。陆之鸣道:“可她隔了十年还能回来。还正好转进你们班,这是什么缘分,你想过么?”陈啸之没说话。“你知道的,”陆之鸣卷着意大利面道:“她那种情况,很少有人会选择回国。”

那是实话。国外的月亮总归圆得多——而且圆得方方面面,教育,衣食住行,都要好不少,不少人出了国,只要能定居,就不会再回来。陆之鸣又说教道:“回国,回北京,转进你们初中,转进你们班概率有多小?啸之,你本来这辈子都没法再见到这个人了。”陈啸之忍着不耐烦说:“我难道不知道?”

陆之鸣:“”以陈啸之那种狗脾气,不可能没算过这个概率。青春期的少年真的太难搞了。

他们结了账,走人。陈啸之又破天荒地拐去便利店买了一堆杂七杂八的零食,撑着伞回校。少年捏着那一袋零食,用力之大指骨都泛了白。

教室里十分安静,大多数人都还在外面吃饭,没回来,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玩,却也顾忌着教室里少数在午睡的人,声音不太大。沈昼叶的位置上没人,陈啸之提着袋子扫了一眼教室,发现她趴在靠窗一排睡了,旁边还有个胖胖的苹果核。

“”他朝沈昼叶的方向走,却发现小姑娘肩上披着件他今早见过的卡其色外套。

那卡其色外套是男式的,对沈昼叶来说太大,袖子都快垂到地上去了,绝不是她的衣服。陈啸之晓得那是谁的东西。

那他妈,是梁乐的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