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啸之求饶般地道“是我不对行吗。”
可是沈昼叶仍是吧嗒吧嗒地掉眼泪珠儿。
“对不起。”
在漫天星空下,少年人握紧她的手腕,颤抖着道歉
“别哭了。是我不好。求你别哭了。”
沈昼叶抽抽搭搭地坐在沙发上。
电还没来,世间一片漆黑,黑咕隆咚的客厅里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陈啸之坐在沈昼叶一米远的地方,憋憋屈屈地抽出两张纸巾,递了过去。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能哭,”他屈辱地问“哄了就不能停吗”
沈昼叶抽抽噎噎“不、不是我想哭,我疼。”
陈啸之一愣“你碰到了哪”
“没有。”沈昼叶哭得打嗝,小心翼翼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哭,“手、手腕儿疼”
陈啸之关切道“怎么搞的我找药给你处理一下。”
沈昼叶抽抽搭搭伸出一只爪子给他看“呜、处理个球球。陈啸之你捏的。”
“”陈啸之痛苦又绝望地再次道歉“对不起,我我太用力了。”
沈昼叶难过地吸了吸鼻涕“呜。”
“,”陈啸之极其自觉地说“对不起。”
这人也不是不会道歉嘛,沈昼叶哭满十分钟后终于觉得心里痛快了一点,但是还是为这一丝痛快支付了相当可观的代价小姑娘哭红了眼睛。
陈啸之憋憋屈屈地说“你就在这等着,来电了再走,二十六楼走起来太危险了,也没有必要。”
沈昼叶声音软软酥酥的,带着刚哭过的沙,说“嗯,好不过阿姨和叔叔什么时候回来鸭”
陈啸之屈辱至极,有问必答“二十六楼你下都下不去,他们难道能上来”
说的也对,让我爬二十六楼,毋宁死。
沈昼叶悻悻地点了点头。
一支草绿香薰小蜡烛竖在客厅的黑玻璃茶几上,陈啸之找出打火机点燃了蜡烛,刹那温暖的火光摇曳。在水般的火光中,陈啸之抬头看了她一眼,苦笑道“你脸都哭红了什么人啊你,难道我欺负你欺负得这么过分”
沈昼叶眼角红红,眉眼水汪汪地映着火苗儿,凶狠地放狠话“你再说我还哭。”
陈啸之“”
陈啸之服输后人生的苦痛翻了一倍,屈辱则呈几何倍数增长,低声下气地道歉“对不起。”
沈昼叶还很委屈地嗯一声,仿佛吃了大亏。
“不过”沈昼叶在茶几旁坐下,托着腮帮,好奇地问道“陈啸之,你当时喊我名字做什么呀”
陈啸之“啊”
他说着又站起来,蜡烛被烧灼的苹果香气弥散开,陈啸之四处找手电筒,烛光将他的身影映得颀长。
“就是我们吵完架,”沈昼叶认真地说“我冲出去之后,我看到你拍电梯门,一边拍一边喊我名字为什么”
陈啸之“”
陈啸之苍白认命道“他妈的绝了,你怎么可能没看到。操。”
沈昼叶看着他,眼睛里盛满闪闪发光的好奇“别骂人。欸所以到底为什么”
陈啸之拉开一个客厅的抽屉翻找,边找边道“我以为你在电梯里。”
“我在电梯里”沈昼叶一愣“然后呢”
陈啸之“”
“你是真的傻还是假的傻,”陈啸之温和地问“我不是在骂你你现在也不允许我骂你,对吧”
沈昼叶点了点头,严肃地说“我不能骂。”
陈啸之温柔和善地说“所以我不骂你,只问你你是真傻假傻”
沈昼叶头上飘出个极其茫然,极其天然呆,完全不知道陈啸之为什么又人身攻击的,天大的问号。
“,”陈啸之看到那个问号,简直他妈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我看你是真的他妈有问题沈昼叶我以为你进电梯了你懂么,你停电的时候在电梯里怎么办停电了你怎么出来,万一电梯往下掉呢你是傻子,非得把这些都说出来啊”
沈昼叶“喔”
“傻子,”陈啸之极力忍耐着即将喷涌而出的刻薄,半点心平气和都无地说“你就是个傻子沈昼叶你他妈不让我骂你,但你最好记住,我本来是想骂你智障的。”
沈昼叶无法反驳,只得屈辱地点了点头,接受了针对自己的人身攻击。
烛火阑珊,陈啸之合上客厅的抽屉,刻薄地问“晚饭吃什么”
“随便吃点就好了,”沈昼叶自知理亏,乖乖地坐在茶几前,对这家的少爷说“泡面也可以哦。”
陈少爷“说得跟真的似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真给你烧开水吃泡面你能吃了我。”
沈昼叶嘴硬道“你瞎扯,你又知道了,你梦里的我吧我才不是那种挑剔的人。”
陈啸之连个眼神都不给她,冷淡地道“我去冰箱看看弄点吃的。你拿着这蜡烛去我房间找一下手电筒我房间里还有一个。”
沈昼叶“”
陈啸之少爷走得头都不回,直接拐进了厨房。
沈昼叶有点庆幸地心想还好躲过了晚饭吃泡面,抚了抚胸口,然后在漆黑的客厅中,将那一支草绿色的、散发着香气的小蜡烛捏了起来。
落地窗外,无尽星空连绵铺展,沈昼叶揉了揉哭得发热的眼睛,抬高了声音,问“陈啸之,你房间在哪”
陈少爷在厨房吼道“楼上自己找”
沈昼叶气坏了,怒道“不准吼我”
陈啸之的房间倒是不难找,因为他连门都没关。
他家楼上打通了一整层,沈昼叶手里捏着香薰小蜡烛,摸黑摸索过去,然后找到了陈啸之的房间十分具有标志性,门口贴着一张nasa的创世之柱海报。
沈昼叶小心翼翼推门进去,突然感到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的感觉。
陈啸之的卧室相当干净,黑黑的,什么都看不清楚,甚至还有一股非常浅淡的、好闻的洗衣液香气。沈昼叶一进去就觉得面颊有点发红,有种难言的悸动,和几不可查的似曾相识感。
沈昼叶在门里听见陈啸之在楼下翻炒什么东西,忍不住先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
这房间陈啸之应该已经住了很久,墙上贴满了他的各项荣誉与奖状,甚至还有一个柜子专门给他放他的奖杯。沈昼叶凑到奖杯柜前看了一眼他十五年的人生就已经将这柜子摆得满满当当,里面流金烁银。
沈昼叶用挑剔的目光审视了一下,觉得陈啸之拿过的荣誉可能比自己多,但是没有自己精连三好学生都贴到墙上,可见陈啸之贴奖状时并不挑。
三好学生,顾名思义,好像是小学的时候拿的奖吧小美国人眯起眼睛看着陈啸之的直辖市三好学生、直辖市优秀学生干部等林林总总的一墙奖状,总觉得这些个奖项名字极其幼稚,都是小学作文里才会拿来用的。
奖名幼稚,含金量不行。另一位尖子生挑剔地想,陈啸之这人不行啊。
沈昼叶在华盛顿时也有个差不多的柜子,就摆在她爸书房里,专供陈列一堆沈家小姑娘从小到大拿的荣誉、奖杯和证书,可惜有一些奖杯太大,回国时没能一起带来。
我的奖杯。
沈昼叶立即低落了下来,不再打量那一墙金光闪闪的奖状和奖杯,专心去翻找手电筒。
她翻了一下陈啸之的枕边,又摸了下他平时写作业的桌面,因为黑暗还不小心碰倒了一架天文望远镜一无所获。
而沈昼叶刚想下去告诉陈啸之这个不幸的消息,就一抬头,看到了书柜上上一个巨大的、花瓶般粗细的,黑色金属圆柱体。
沈昼叶“”
理工男这种生物太奇怪了,沈昼叶眼睛都变成了的等号眼,并且想起她爸原先花了三百刀也就是两千多人民币,从沃尔玛扛回一个军工矿业专用的、抡起来能砸死人的、花瓶般大小的大手电。
后来,她爸好像被她妈喊着“你有病吧沈青慈”,一顿狠剋。
沈昼叶曾经还以为她爸是极端个例,因此也是真的,万万没想到,十几岁的陈啸之也会买这种东西。
这手电足有一公斤重,将它提在手里就像提着个灯笼。沈昼叶搬来凳子去拿它,她在凳子上踮起脚尖,将花瓶大小的手电筒拎下来的瞬间,突然看到书架顶层落灰的角落,有一本沈昼叶极其熟悉的、被翻得破破烂烂的书。
沈昼叶“”
沈昼叶微微一怔,在烛火的映照下,将手电挂在手腕上,把书架角落的那本破书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