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惊呼“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孟惟悉咬着烟,划燃火柴点燃,猛吸两口熏得眼睛都红了。他说“我就想她对我提要求,对我无理取闹,对我撒娇,对我过分,越过分我越喜欢。”
朋友差点从高脚椅上跌落,而后真心道“惟悉,你今晚特别像一个缺爱的老可怜。”
畅饮到凌晨,临近初冬,北京的夜真冷。
孟惟悉喝得有些晕乎,出来后被风一激,打了个颤儿,人便清醒了不少。他这才发现,不远处的马路对面,是北舞学院。
朋友也瞧见了,本能反应地试探,“还成么哥们儿”
孟惟悉胃里一阵翻涌,心口也跟塌陷了一块似的,实在难受。他皱眉摇头,“不太成。”然后头一偏,就往垃圾桶里吐了个天翻地覆。
吐完后,他坐上车哑声说“酒喝多了。”
朋友笑道“跟酒没关系,倒不如说你年龄大了。”
孟惟悉“”
几日后,沈沁终于如期将新人的礼服赶制出来,客户相当满意,说一定多向朋友推荐。沈沁礼貌答“小件物品可以接,但如果是礼服这些,抱歉,这一个月我可能没有时间。”
客户问“要预约呀”
沈沁浅浅一笑,“绣大件太费心,我需要缓一缓。”
送人客人,青青再次感慨,“咱们绣庄还能开到现在,也是奇迹了。”
沈沁不说话,忙着手中的事,唇角的弧度未散。
这时,快递小哥过来派件。沈沁还奇怪,自己最近没买东西啊。拆开文件袋,里面是一叠打印的照片。
沈沁愣了愣,照片中的人她再熟悉不过。
孟惟悉在马路边,几张抓拍看起来,他是伤心欲绝的神情。
照片特意将马路对面的街景拍了进去,北京舞蹈学院的大门赫然清晰。沈沁本就细腻敏感,甚至不用明言,她已明白是怎样一回事。
原来,难忘旧情四个字,是世上最难逾越的鸿沟。
内心五味杂陈,说不出个具体酸苦。沈沁摇摇头,极力说服自己不在意。她把照片收起来,抿着唇,什么都没说。
五点的时候,孟惟悉主动打来电话。
他掐准了时间,有主动告饶的意思,声音温柔低沉,“沁沁,我来接你,一块儿吃晚饭好不好”
沈沁态度冷淡,“不了,店里还有事,我走不开。”
孟惟悉也不再多言,只准点驱车来到绣庄。
青青见到他可惊喜,“姐夫来了啊,我们正在玩斗地主,待会准备去吃煲仔饭,一起吗”
孟惟悉没说话,只静静看着沈沁。
沈沁一身淡粉宽松罩衫,明明是多情的颜色,却衬得她愈发清淡孤冷。孟惟悉向前踱步,手背在身后,不苟言笑的模样徒添两分凌厉气势。
他看着沈沁,语气不轻不重
“沁沁,回家。”
从此刻开始,两人之间的气氛便诡秘低压。
一路上谁都不说话,好像连交流都成了折磨。车子停进车库,孟惟悉先下车,绕到副驾替她开门。他不容置疑地牵起沈沁的手。
沈沁却如被电击中,下意识地挣脱。
这一个动作惹怒孟惟悉,似是触到底线。他倏地提声,语调缓而沉地提醒“我是你丈夫。”
压闷的低压在这一刻有爆发之势。你来我往之间,能平和共处,一定是彼此知趣相让。但孟惟悉先打破这个平衡,让沈沁越发心有不甘。
明明犯错的是他,又有何立场先发制人
沈沁目光带着犟劲儿,像是无坚不摧的盔甲武器,她问“你对我发什么火”
孟惟悉只觉心如乱麻,被她这一质问,还多出了几丝隐晦的委屈与苦楚。他声音渐冷,“这就叫发火那按你的标准,我可能早被焚烧得连骨灰都不剩了。”
沈沁只觉刺耳,串联起照片上他失魂落魄、深夜买醉的画面,情绪便更不受控制。她当仁不让,一字一字地说“你自己做的事,你应该清楚。我不想跟你吵。”
“不想吵”孟惟悉冷笑,“还是不屑吵你面对你丈夫,连吵架都懒费工夫。你的心在不在我身上,你也应该很清楚。”
沈沁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眼睛也变得湿漉清亮。
孟惟悉拿目光相逼,尖锐、坚硬、如临地狱。他的心已软,但克制不住的,想要看到沈沁的失控,听到她的怨气,甚至是哭声。
他像一个变态的魔鬼,他想要这个女人为他流眼泪。
但沈沁什么都没做,只安静地推门下车。
擦肩而过时,孟惟悉猛地拽住她的手,把人往车后座推倒,他覆在沈沁身上,眼神暴戾难忍。他低头去吻她,凶残得不谈半分怜香惜玉。
孟惟悉扔下皮囊,露出男人最赤裸的占有欲。
沈沁原本奋力抵抗的双手渐渐松懈力气,他的衬衣由一团凌乱恢复原状。沈沁对他的激吻没有接纳,亦没有抗拒。她声音平静里,是一丝难以察觉的无力。
沈沁说“孟惟悉,你既然心里有别人,也请你对我公平一点。你要得太多,我给不起,真的给不起。”
我认命,你随意。
情绪像变天的海面,上一秒惊涛骇浪,这一瞬止息无声。孟惟悉目光怔怔,如机械人,慢三拍地从她身上爬起,然后跌跌撞撞地离开。
两人开始真正意义上的冷战。
其实沈沁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冷战,或许是穷途末路的最后冷静期。
可为什么,自己心里还会这么难过。
沈沁心不在焉,被绣针扎了几次指腹。一旁的青青看不下去,小心翼翼地劝说“沁沁,你今天早点下班吧,最近也没什么活儿是要赶时间的。”
沈沁不在意伤口,低头说“没事儿。”
“早点走吧,”青青说“天气预报说晚上大风,变天。你回去晚了不安全,要不,让孟哥来接你”
“他忙。”沈沁很快答。
青青自觉收声,瞎子也能感觉出来,夫妻俩是闹矛盾了。
话是这么说,但青青没敢让沈沁一个人在绣庄待太晚。今晚的变天大风据说是北京今年最厉害的一次,真出事儿可怎么办。于是好说歹说,硬是载着沈沁送她回家。
路上,风已起势。
把人送到后,沈沁再三嘱咐“开车慢点啊。”
“放心,近着呢。”青青隔着车窗摆摆手,“走了啊沁沁。”
直至尾灯拐弯不见,沈沁才转身进小区。
风真大啊,寒气从毛衣往身体里钻,她下意识地拢紧外套。
五分钟后,小区大门的马路对面,隐匿在大樟树后的迈巴赫才缓缓驱车驶走。
沈沁到家,孟惟悉没回来。
窗外的风又加强了劲道,像急流勇浪拍打着玻璃。沈沁洗完澡,盘腿坐在地毯上,手机拽在手心,拿起放下好几次,那串熟悉的号码最后还是没打出去。
这一晚,她睡得极不踏实。
外面风声鹤唳,像能穿越这铜墙铁壁,吹打血肉之躯。后半夜,沈沁干脆睡不着了,她坐去窗台,披了条毯子,静静等天明。
周五晚上,沈沁回了一趟沈家。
她本不愿去,可白姝丽再三要求,容不得她拒绝的份儿,语气很强硬。沈沁只得答应。
她买了一箱樱桃,一个人坐地铁去城西。
才到家门口,就听见里面的热闹动静。沈沁敲门,沈茜来开的门儿,一见是这个姐姐,笑容就变了意思,她表情不痛不痒,懒洋洋地把路让出来,“妈,姐回来了。”
沈沁乖巧的笑容在看到满屋客人时,蓦然一僵。
白姝丽兴致颇高地介绍道“你舅舅和几个哥哥姐姐都来北京了,快来打声招呼。”
沈沁楞在原地。
“傻孩子,不记得了那是你二伯,你初二暑假还在他家住过呢。”白姝丽暗暗拉了拉她衣袖,脸上带着笑意,但语气已隐隐不耐烦。
客厅沙发上,最中间的那个男人回过头,朝她笑,“沁沁长这么大了啊,小时候就是个美人胚子。”
沈沁盯着白志力的脸,眼前一瞬晕眩。
她沉默无声的失常反应,令所有亲戚都匪夷所思地望向她。
气氛陡降冰点,空气也变得无序失重。
面面相觑的脸孔中,只有白志力的表情最从容。和善的笑,欣赏的眼神,标标准准的慈爱长辈模板。
白姝丽生气,心说,这是故意跟她作对吗沈沁平日乖巧顺从不多事,怎么偏就这个时候不理人。
她刚欲不满说嘴,门忽而又被推开。
孟惟悉走进来,目光容不得旁人,只贴在沈沁身上。他的掌心抚在妻子后腰,温热体温攀附至她冰凉的皮肤。
孟惟悉就这么撑着她,微微低头,温柔低语“停个车而已,怎么不等我”
语罢,他手掌上移,轻揽沈沁的肩,不动声色地将人拨至身后。随后,孟惟悉张弛有度地招呼“沁沁是见着家中长辈太高兴,还请多包涵。”
笑意明明从容得体,眼神却上流骄矜,还透着一丝淡淡的疏离。
沈沁微微仰头,看着他硬朗的肩膀,鼻尖不自觉地发了酸。
这一缓和,气氛又恢复热闹。白姝丽更是热情招待,忙乎着去添茶倒水。
趁人不注意,孟惟悉悄无声息地握住沈沁的手,遂又勾了勾她的小手指,温言低声,似哄似诱“老婆,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