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竞相开放,长盈街上的僧人跑得个不剩。
主持青法大师重重训诫了小弟子们,又和青成几人亲自过来,见此梅花异事,也不免胆颤心惊。但出家人以慈悲为怀,秉承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心肠,还是端端正正坐在了扶家门前的蒲团上。
宁杳和扶琂坐在堂,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是要下雨了,这云可真是吓人,”觅秀端了茶来,又把刚熬好的鸡汤鸡肉盛上,自言自语,“跟天要塌下来了样。”
宁杳喝了口汤,远眺眼,是风雨欲来了。她得抓紧时间,再多吃点儿东西。
……
盛国,殷都。
岫风楼是王宫宴会之所,无论春日百官盛会,还是千秋万寿外使来贺,皆在此处。
然今日并非佳节亦无庆贺,岫风楼却灯火煌煌,亮如白昼。手端红木莲枝托盘的宫人们低眉垂目,鱼贯而入与坐在内的仙人们奉酒。
年轻的宫女紧紧握着银壶,实在忍不住心头好奇,抬眼悄然瞥。
端坐案前的女子眉如远山黛,唇是四月樱,身冰肌玉骨,凝脂雪肤,便是王宫最好的寒山玉也比不得三分两分。果然是仙人,不说别的,单单论这相貌,就超出凡人不知几何。
宁楹没把宫女的打量放在心上,她正冷冷地看着右手边相携并坐的对男女。这男女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宗门的大师兄,即宁杳的前夫封玦和他失而复得的小青梅西有翠。
“狗男女。”她指尖摩挲着手剑鞘的祥云纹路,说道。
她与宁杳感情般,但再怎么样也是她宁楹的亲妹妹,凭什么叫他们作贱,若非父母再三阻拦,依她的脾气真是要剑削了这二人才好。
虽然不定能打得过封玦,好歹也能出口恶气。
当着满庭宫人的面,遭宁楹这样句不遮不掩的骂语,西有翠紧咬下唇,拽着封玦的衣袖甚是难堪,封玦冷冰冰的脸上也露出丝不悦,“阿楹,慎言。”
宁楹脸色比他还冷上三分,“你们做得出,我怎么就说不得了?”凡人界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当了□□还要立牌坊。
封玦皱眉,“你适可而止,关于杳杳的事,我不想再与你过多争论。”
两块大冰山撞在起,眼见局面又要失控了,天衍宗弟子们头疼不已,只得连忙出来打圆场,转移话题,“大师兄,二师姐,你们快来尝尝,要我说这盛王宫里的酒味道真是不错,和离国的比可要清冽好不少。”
宁楹也知现在场合不对,她冷嗤声,垂目看着手边的翠玉杯盏,封玦也摆正了身子,转过头去低声安慰落寞的西有翠。
气氛渐渐和缓下来,高坐上首的盛国国君也不由地舒了口气,上回二人也是争执出手,那风刀霜剑齐出的场面,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呢,实在不想再经历次了。
“盛王今日匆匆叫我等入宫,可是有什么事情相商?”封玦作为宗门大师兄,率先出声问道。
“封公子说得不错,确有要事,”盛国国君双手沉沉压在案上,郁然回道:“就在半个时辰前,孤接到萝州郡王的快马来信,说城有恶妖作祟,剜心掏肝,手段及其狠辣,至今已有数十人被害惨死,闹得是满城风雨人心惶惶啊。”
封玦正色,“竟有此事?什么样的妖怪如此胆大妄为。”
国君闻言扬了扬脸,候立在旁的青袍女官立时会意,将早准备好的奏章与封玦等人呈上。封玦打开细细看罢,皱眉低吟道:“树藤之物,该是藤蔓化形的精怪,观它行事无忌,想来应该有些道行。”
盛国国君颔首,起身来执了杯盏,不卑不亢朗声道:“萝州遥遥,都说远水救不了近火,但孤知晓诸位有架海擎天,移形换影的大本事,万望能够相助惩服那妖孽。”
封玦亦起身,饮酒回说:“国君言重了,我等此行便是以降妖除魔为己任,担不得相助二字。”
西有翠含笑站在封玦侧,轻声细语地应和道:“正是如此。”她秀气的小脸儿上是派温顺和软,细眉弯弯,眼睛水盈盈的如蒙了雾般,俨然是与封玦夫唱妇随的好模样,
宁楹冷眼看着,心重重哼了哼,虽对这女人厌烦至极,却也没做出反驳之言。当务之急是去除了祸害人间的妖物,犯不着与装模作样的女人多费无关口舌。
岫风楼内说定,封玦几人当即便离了王宫,御剑飞行径直往萝州城去。
王宫位于殷都,距离萝州有千里之遥,若以人间车马快行,也非要个三五日不可,但御剑飞行是天衍宗的看家本领,乘风穿云疾驰而去,不过两个多时辰就到了地方。
他们离开王宫时天还是暗的,而现在东山尽头已经蒙蒙微亮了。
几人御剑悬停于上空,西有翠抬袖挡风,指着高耸入云的巨树,问封玦道:“大师兄你快看,那是什么?”
封玦:“姻缘树,底下的地方便是萝州,我们过去吧。”
封玦与西有翠率先乘风而去,天衍宗其他几个弟子紧随其后,宁楹再嫌弃那二人不过了,稍慢了步,她抬起下巴定睛看去,骤然叫道:“等等!那棵树……”
西有翠偏过头来,也愕然不已。
方才还安安静静伫立方的姻缘树,像是突然活了过来,枝桠疯长,遮天蔽日,树干处旁生出无数手臂粗的长藤,好似条条的巨蟒,齐头并行挤挤挨挨,层层叠叠,将萝州城池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
不到会儿的时间,萝州城就被姻缘树的枝叶藤蔓彻底覆盖,同时也生生阻断了他们进城的前行之路。
四周妖气冲天,暗云翻涌,这哪里是什么小妖小怪!
西有翠倒吸口气,慌忙拉住封玦,“师、师兄……”
宁楹也紧皱秀眉,“遭了!”
看这个架势,若不尽快想法子,萝州怕是要成为座荒芜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