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澄素来对陆寒只有不好的臆测，习惯性想起了死时的阴影，然后心惊胆战的想，陆寒不会丧心病狂地把他们全杀了吧？

但旋即她又蹙了蹙眉，觉得陆寒即便有可能如此丧心病狂，也不会如此失去理智。

恰好陆寒这时继续说了后续，“陛下的六位老师为了教导陛下，在宫里耽误了不少时辰，回府时常忙到三更半夜才能安歇，而在宫”

陆寒话锋陡然转，带了些若有若无的寒意，“在宫也不过是陪陛下看些闲书，既是这样，倒不如让臣来陪陛下看。”

顾之澄小脸白，垂眸咬唇，心也起了些淡淡的愧疚。

确实，她的几个老师都担任着朝要职，每日都得教她两个时辰，而从府来回皇宫，路上也约莫着得小半个时辰，这样来回，耽误的功夫就多了。

她也不必再学些什么，所以陆寒的决定倒也不错，老师们都不来了，她更轻松自在。

如果陆寒也不在这儿那就更好了。

顾之澄忍不住抬起眼，悄悄瞥了陆寒眼。

陆寒正双眸深邃地看着她，四目相对，她心悸，又听到陆寒幽声说道：“陛下莫不是以为，再也不用学六艺？”

顾之澄呼吸滞，她当真是这样想的。

陆寒瞥了瞥顾之澄黑葡萄似的眸子里掠过的缕慌乱，心下了然。

他薄唇轻轻勾了下，俊脸覆着层不近人情的薄冰，“陛下以后还是要学习六艺的，就由臣来教您吧。”

“”顾之澄悄悄撇了撇嘴，但是不敢让陆寒看到，很快又装出副天真欢喜的模样，“真的吗？小叔叔才冠古今，天下无人能及，若是你来教朕，朕定能学的更好！”

虽她说的是事实，但语气却太夸张了些。

陆寒皱了皱眉，心里却涌上股淡淡的甜。

明明是这小东西睁着眼说的瞎话，他却偏偏很受用，真是见了鬼了。

陆寒不愿自个儿的心境出现如此的偏颇，只能怪罪顾之澄年纪小且又生得如此可爱，到底有份儿时的“叔侄”情分在。

但陆寒还是移开了眼，不想再被顾之澄那双会说话的眸子迷了心神，轻咳了声，才淡着嗓音说道：“那陛下就先将《礼记·礼运》的第篇看完吧。”

顾之澄眨了下眼，既然已经被陆寒知晓了她惫懒的性子，她就索性不掩饰了，眼巴巴地问了句，“小叔叔，看完第篇就可以歇息了么？”

“”陆寒无奈地皱了下眉心，想到顾之澄先前已学了许久第篇了，心想索性安排个难些的，让这小东西消停会儿，他也好安心批奏折。

于是陆寒清声说道：“你若今日能背完第篇，便可歇息。”

顾之澄心喜，表面却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好，那朕这便去了。”

见顾之澄答应得这么爽快，陆寒眉梢微挑，有些意外。

又见顾之澄爬上了紫檀夔龙纹玫瑰椅，端端正正坐着，眸子眨也不眨，眼珠转也不转地捧着他指定的书看了起来，陆寒这才勾唇浅笑了下，视线转回跟前的奏折上。

心禁不住气盛，如今这帮大臣真是闲得慌，什么芝麻绿豆大的事儿都要呈个折子上来。

开头写得惊天动地，让人还以为是洪灾旱灾饥荒之类的大疫，仔细看下去，原不过是城外多了三两流民，住的房屋陈旧被近日积雪所压垮，被呈折子这人好心施了些银两，在澄都置办房屋，又支了个小摊。

诸如此类，原是为了邀功。

陆寒忍不住轻啧声，眉心隐约闪过丝不耐。

“啪嗒！”有书卷应声掉落在地。

陆寒抬眸望去，见到顾之澄双沁着淡淡水色的眸子，似乎是被他那声轻啧吓到，所以慌乱得将手书卷掉落。

顾之澄巴掌大的小脸儿上缀着明珠似的大眼睛，现在却不敢看他，而是快速弯腰捡起了那本书，塞到了桌案堆书。

他昨日刚收拾过的桌案，此时又已是乱糟糟团。

陆寒凝眸，看着顾之澄明显是做贼心虚的样子，又想到刚刚不经意瞥到捡起来的那书似乎有些图案。

他倒是不记得《礼记·礼运》曾画了图。

陆寒自然猜到刚刚这小东西趁他专心批折子的时候，又在捣什么鬼。

不由板起脸沉声道：“陛下，若是今日你未能背完第篇，就莫怪臣要”

惩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