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听到顾之澄的话,弯下腰来,仔细端倪了一番,温声道“陛下许是睡得沉了些,脸压到了软枕许久,才觉得疼。奴才看着,倒只是比平日里红了些,旁的倒没什么。”
在窗牖外透进来的细细的光照下,顾之澄的脸依旧又白又嫩,只不过比平日醒来时红扑了一些,圆润润的透着红。
在翡翠看来,这是面色红润彰显着健康,再好不过了。
顾之澄细白的指尖轻轻触了触脸颊,还是辣的,她有些不解地皱起眉来。
总觉得昨夜梦里有人在揪着她的小脸,搓成一团团的形状,捏了又松,松了又捏,好像拿她的小脸在当面团子玩。
不过想想,也应当是梦。
照太后的话来说,她如今可是九五之尊,谁敢如此亵玩她
顾之澄晃了晃小脑袋,发觉肚子已饿了,索性也不去纠结这些,赶紧起来洗漱更衣,传早膳吃。
虽说如今才是新年正月,可规矩却是一样少不了的。
不过上一世,她心中隐隐最盼着的,也是每年的正月。
正月里直到上元节,都是官员们大休的日子,不必上朝,她能起得比平日晚上小半个时辰。
不过虽不用上朝,但读书却是不能轻易懈怠了的。
同样按太后的话来说,陆寒还在歇息的时候,你在刻苦用功读书,你就已经在一处赢过了他。
只要处处比他努力,那就处处都能赢过他。
坚持到最后,顾朝江山自然能赢回来,根深蒂固地握在手中,不需要再忌惮陆寒。
上一世,顾之澄信了太后的话,刻苦又努力,即便是正月也日日都在刻苦用功,从没松懈过一日。
可结果却是坚持与陆寒斗到最后,丢了性命。
顾之澄轻叹一声,陆寒远比她所知道的要深不可测,可她却是死时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不然为何他能神不知鬼不觉买通她身边的人在她的药里头下毒,她自以为身边用的都是忠心之人,到死都不明白到底是谁背叛了她。
而且陆寒就这样光明正大地把她弄死,仿佛从不担心她的身后事。
也不知道她死后,他又是如何处理,将她殁了的事情大事化小,又小事化无的。
顾之澄叹了口气,将最后一颗鸡汁儿小馄饨塞进嘴里,然后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道“是时候去给母后请安了。”
天子的随行仪仗一路到了慈德宫外。
太后昨夜在太庙陪了先帝爷一整晚,到了卯时才回,这会儿刚睡下不过一个时辰,还未起。
顾之澄便在偏殿里等她,顺带翻了会子太后的书。
皆是些讲女诫女德之类的书,顾之澄以前从来没看过,因从没过这闲工夫。
但当下无聊,便也随便翻一翻,只是越翻,眉头蹙得越紧。
她实在难以想象,世上竟还有这般让她看了便想撕碎的书。
这上头都讲的是什么破道理
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
看完之后,顾之澄心里只想问一句。
凭什么
为何女子就该像株菟丝花,依附于丈夫生活,仍丈夫有何不对,却都得低声下气,任其磋磨。
丈夫,可再娶妻妾,却可曲直是非,而女子,却只可卑弱、敬慎、曲从
顾之澄眸中流露出不屑之意,只翻了几页,便不想再看,只将书页翻了过来,想看看到底是哪个混账东西写的这种书。
若是这混账东西还在世,她倒要去找这人理论一番,为何女子就不能成为自己的天
就像父皇对她所给予的希望那样,顶天立地,让世间所有人都知道,女子也能继承祖宗的家业,也能做一个皇帝,也能造福天下苍生黎民百姓。
顾之澄越想,眸子就越亮,可是倏然,又突然黯了下来。
兴致倦倦地扔了那书,坐上花梨藤心扶手椅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还想这些做什么,她现在连自个儿的小命都没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