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神思不知道飘到哪里去胡思乱想了的时候,又被陆寒轻淡沉冽的嗓音拉了回来。
“陛下这举荐的折子,怕是要您来看一看。”陆寒指尖轻点着那折子的红锦封皮,若有所思。
“这举荐上来的官员录不录用,小叔叔慧眼识珠,你说了算便是。”顾之澄才不愿意靠近陆寒,万一又被他轻薄了去,哭都没地方哭。
陆寒弯了弯唇,安静的眸色里蕴着明显的嘲讽之色,“本是不必麻烦陛下的,只是这被举荐而来的萧文成,如今正是宫里的侍卫,所以”
“萧文成?”顾之澄眼皮子一跳,这名字好生熟悉。
仔细一想,可不是那谭芙嘴里口口声声的“萧郎”,是谭芙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陛下可认识?”陆寒一双染墨似的眸子盯着顾之澄,仿佛只要这样一直盯着,就能瞧出什么来。
顾之澄连忙垂下眼帘,神色淡淡地道:“宫里的侍卫那么多,朕怎可能一个个都认识?”
陆寒眼如幽谭,依旧盯着顾之澄,缓声道:“依臣看,这萧文成无才无德,只不过是攀附上了左都御史家,娶了他家的女儿,所以才被举荐上来而已。”
“”顾之澄眼尾微挑,不敢看陆寒,只是摆弄着龙袍上的金线绣纹,小声道:“那既然这萧文成无才无德,左都御史为何又瞧上了他,愿意让萧文成娶他的掌上明珠?”
陆寒唇角上扬,其中的嗤意更加明显,“因为左都御史家的女儿貌若无盐,年近二十也无人愿娶,一直在待字闺中嫁不出去。”
“却在去长阳寺祈福时,与萧文成一见倾心,两情相悦。所以,即便萧文成家中只是一介农户,与左都御史家门不当户不对,但左都御史也同意了这门亲事。”陆寒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紫砂茶盏,一边娓娓道来。
顾之澄恍然点点头,眸底也跟着沁出一抹讽意,“既然女儿有人能托付终身,又是两情相悦,且那萧文成亦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左都御史自然会答应这门亲事。只是不知那萧文成瞧上了左都御史家的小姐什么?”
陆寒眸中迸出一两缕锐光,“陛下既没听说过萧文成此人,又为何知道他一表人才,相貌堂堂。”
“”顾之澄喉咙干涩,不料陆寒竟一直在留意她话里的纰漏,不过幸好她早有准备,毫不犹疑地开口道,“朕宫里的侍卫,都是经过仔细挑选,皆是五官端正,仪表堂堂的,朕自然知晓。”
勉强还算过关。
陆寒清凌凌的眸光在顾之澄身上掠过,又接着之前的话题道:“臣也听闻那萧文成虽无才无德,但身形高大,仪表堂堂,且比那左都御史家的女儿小了三岁有余。所以”
“所以想必他爱的不是左都御史家的女儿,而是左都御史家的权势。”顾之澄嗓音忍不住冷厉了起来,气得腮帮子微微鼓起。
这个萧文成,竟然是如此趋炎附势之人,且前些日子还听谭芙求饶之时说,萧文成说过此生只愿娶她一人,还与她山盟海誓。
可转头,就娶了个貌若无盐的老姑娘,就为了她家的权势能助自己高升!
真真是叫人恶心。
陆寒眸露幽光,眉目深深地瞧着顾之澄,“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陛下又何必这样动怒?陛下若是不喜欢,臣便驳了左都御史的折子便是。”
“都说举贤不避亲,朝中众多大臣也毫不避讳,现下举荐而来的官员不是自己的亲朋,就是自己的好友,朕瞧着就来气。”顾之澄按了按眉心,将自个儿生气的理由很好的掩盖过去。
陆寒若有所思,点头道:“陛下说的是。如今这举荐制度,是该改一改了。”
“朕倒想了一个好法子,朕今夜再仔细想想,明日再与你商议。”顾之澄紧紧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其实这个法子,上一世她也想到过。
但是当时说与陆寒听,却被他深深的望了一眼,直接驳了回去。
那时陆寒看到她的一眼,十分复杂,却让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里面有动容,有意外,还有深深的忌惮。
她能看出来,陆寒是觉得那个法子极好的,且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唯一不好的,便是那个法子会动摇陆寒的根基,亦会损害了诸多拥有举荐权的朝臣们的利益。
当时她势单力薄,自然无法坚持。
虽然这一世她仍是势单力薄,但她正好可以借机提出离宫之事,以表她对皇位毫无留恋之心。
只是这如何说,是最为重要的,所以顾之澄要用一整晚来揣度。
陆寒走后不久,田总管便进来了。
他捏着翡翠柄拂尘,轻声道:“陛下,今日又放了一批到了年纪的侍女出宫。”
顾之澄眉眼微抬,心中生出小小的羡慕与向往。
皇宫里的侍女皆是年满十八就会放出宫,自行婚配。
唯有不愿意出宫的,比如她身边的翡翠,才会留在宫中。
“陛下,清心殿一直在您身边伺候端茶的那位秋霞,也出宫了。”
“是她。”顾之澄垂下眸子,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桌案上的书,淡声道,“朕记得她是安静的性子,这些年也伺候得不错,既然出宫了,就从朕的私库里多拨些银两给她。朕的人,在宫外也不能委屈了她们。”
“陛下仁德。”田总管埋头夸了一句,又似乎还有未说完的话,在思忖该如何说。
顾之澄抬起眸子,看向他,“还有旁的事情?”
“是。”田总管捏着拂尘,凑近了捧上一个小钱袋压低了声音道,“秋霞走了,她的差事自然需要人顶上,这些日子,不少侍女都来讨好奴才,想进殿伺候您的茶水尤其是珊瑚那丫头,将她一年的月钱都给了奴才,说是孝敬奴才的,想要为自己博一个好前程。”
田总管不敢私吞这银钱,他知道,顾之澄一直让他留意着珊瑚,所以这近身伺候的大事,自然更是要紧着禀告的。
顾之澄纤长的指尖又翻过下一页,淡声道:“她图上进,想博个好前程自然是不错的,你便遂了她的心思吧。”
“是。”田总管手里还捧着那小钱袋,“这钱”
顾之澄瞥了他一眼,“既是孝敬你的,便好生拿着吧,前些日子年关忙碌,朕瞧你也瘦了不少,着实辛苦了。”
“能为陛下效劳,是奴才的荣幸,哪里谈得上辛苦。”田总管笑得眼角出现了一两丝细密的褶子,将那小钱袋收进了怀中。
翌日。
顾之澄想着如何同陆寒说出宫之事,愣是想了整整一个晚上都没睡,醒来时眼下黑了一大圈。
不过见到陆寒,发现他眼下的乌青之色亦没消。
这下倒好,两人倒成了同一款的,她也不必心中暗暗笑话陆寒成日顶着一双貘眼在她眼前晃悠了。
陆寒清隽如竹的身姿坐在窗牖边,一如既往的气度非凡。
只是随意的坐着,就让人总忍不住侧目而视。
顾之澄亦是如此,她总是情不自禁偷偷打量着陆寒。
却不是因他的容貌,虽然好看得不得了,但毕竟日日看,倒也看惯了。
她所为的,是如何让陆寒答允她出宫之事。
御书房里伺候的宫人们都被顾之澄早早屏退了,只有田总管还如往常一般在门外守着。
但因御书房中时常要谈些军机要事,所以工匠早就设计过这间屋子的结构,在门外只能听到里头有说话声,却听不清在说什么。
所以只有高声呼唤田总管的名字,才能听清楚是唤他进去伺候。
御书房内只有陆寒还在认真翻着折子,其余便是一片静极。
顾之澄瞥了瞥陆寒清清淡淡的神色,他认真的时候,似乎总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幽,多了几分不常见的温柔。
顾之澄跳下龙椅,走到陆寒跟前,轻声道:“小叔叔,朕有事同你说。”
“陛下坐下说吧。”陆寒抬起手,示意顾之澄坐到他的对面去。
可对面的暖炕,是顾之澄昨日被陆寒扑在上头,压在身下,心里有了阴影的。
她才不愿意再坐到那地方去。
所以顾之澄咬了咬唇,摇头道:“朕这样说话便好。”
幸好她的脸涂得黑,陆寒瞧不见她脸上的红一阵白一阵,便只是双眸幽幽地看着她道:“陛下请说。”
“朕昨日想了一晚上,朝中的举荐制度,大可不必再推行。”顾之澄说一句,便要小心瞥一眼陆寒的神色。
“陛下只管说便是。”陆寒放下手中的折子,抿了一口雨前龙井,认真听起顾之澄说话来。
“朕以为,就如同小叔叔之前考校朕学习六艺的功课一般,这官员任用,也需考校。比如从任用九品的同知知事、通判知事一类说起,便要考校他们对于盐、粮、捕盗、江防、海疆、河工、水利以及清理军籍、抚绥民夷等事务的熟悉程度,择其优而用之。”
“再比如这任用国子监学正,便考校他们知识渊博的程度,任用太医院御医则考校医术之精湛。”
“从朝中九品到一品官员的任用,皆要通过考校,若是优者则可,若是劣者则自去苦读努力。”
“且即便是寒门出身,也能报名参加考校,从九品芝麻官开始做起。”
顾之澄一骨碌将话全说话,才眨了下眼看向陆寒,“小叔叔以为如何?”
陆寒眸中已是一片深得化不开的墨色。
这确实是个极好的法子,能让顾朝少许多攀附亲朋好友的关系被举荐上来当官却毫无用处的蛀虫,亦能让寒门出身的人有了鲤鱼跃龙门的机会,确实是民心所向。
且这一招最大的好处就是瓦解朝中簪缨世胄的权力,少了被举荐的官员,自然少了许多结成党羽的派系。
而现下朝中最大的派系,就是他陆家
陆寒抬起幽深的眸子,突然伸手,将猝不及防的顾之澄圈进了怀中,跌坐在他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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貘,大熊猫的古代名,在《尔雅》、《本草纲目》、白居易的《貘屏赞》、《东周列国志》中均有记载。
作者有话要说:合成一更啦~六千字啦!
这篇文可能会比较长,因为我很久以前回复过一位读者,以后女主会继续当皇帝,而且是恢复身份的女帝,但大家可能没看到,嘿嘿。
陆寒:所以我以后的身份就是男宠了么?
桑崽:对鸭(兴奋的搓搓小手)不要伤心,你的结局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只是暂时让你嚣张一下而已。
陆寒:(假装听不到的冷漠脸)
还在陆寒怀里使劲扒拉他的魔掌的小顾:在说什么我也要听?!!!,,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