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澄顿时紧张起来,杏眸圆睁看着陆寒,后背抵着发凉的梨花木椅背,故作镇静道“小叔叔这是做什么”
“只是不想让旁人打扰臣与陛下吃饭罢了。”陆寒不动声色地走到顾之澄的身边,淡声道,“陛下快尝尝这道炙烤牛肉吧。免得凉了,就不如陛下在蛮羌族吃到的好吃了。”
“”顾之澄在陆寒高大身影的压迫下,哆哆嗦嗦拿起玉箸,将碗里的炙烤羊肉重新送入了嘴里。
“味道如何”陆寒眸色渐深,却状似随意的问道。
顾之澄不大明白陆寒的情绪从何而来,便小声地实话实说道“虽这道炙烤羊肉的烹饪技艺比蛮羌族的要纯熟许多,可惜这羊肉却不够好。”
虽宫里都用的是最好的羊肉,可仍旧比不上在草原上每日自由奔跑吃野草嫩花长大的羊肉质鲜嫩软弹。
顾之澄真以为陆寒是想知道哪个羊肉更好吃,所以便认认真真地比对着味道,眉尖轻轻蹙起,并未发现陆寒的眸色已沉得不像话。
“似乎陛下很喜欢蛮羌族”陆寒伏在顾之澄的耳边,哑着嗓子问她。
顾之澄一个寒颤,立刻放下玉箸否认道“小叔叔说的哪里话,朕只是觉得蛮羌族民风淳朴,但不似顾朝传闻的那样野蛮不可教化。”
陆寒薄唇微微上翘,衬得眸中肃杀阴沉的神色更加突出,“陛下是喜欢蛮羌族还是喜欢闾丘连”
顾之澄杏眸圆睁,忙不迭地解释道“小叔叔莫不是方才吃了酒怎话说得越来越糊涂了”
陆寒眸色幽幽地看着顾之澄,站在原处垂首看着她“既然不是喜欢他,你又何必如此慌张”
“”顾之澄别开视线,不愿再看陆寒那双阴鸷可怕的眼睛,只是冷声道,“你是哪只眼睛瞧出来了朕喜欢他真是荒谬”
“呵。”陆寒冷笑一声,突然俯身,双手撑在顾之澄所坐木椅的梨花木扶手上,将她圈在椅座上动弹不得,眉宇间尽是冰霜,“陛下曾当着臣的面,口口声声斥责臣恶心,可转眼,却同其他男子有了龙阳之好。”
“”顾之澄满脑子都是疑惑,不知道陆寒是又抽了哪门子风,就这样武断地决定了她的喜好。
陆寒扯了扯嘴角,眸底满是阴翳,冷声道“所以陛下并不是讨厌断袖之癖,只是讨厌臣而已是么”
顾之澄抿着唇,黒漉漉的眸子里毫无波澜,并未回答他。
陆寒却以为这个情形,是他戳中了顾之澄心里的痛处,所以才顾之澄无话可说。
他依旧撑着梨花木椅的扶手,点头戚戚然笑了笑,仿佛靠着这把力气才可以支撑着他继续站着。
听到他近在咫尺的轻笑声,顾之澄依旧偏着头,仿佛吝啬于给他一个眼神。
陆寒眼底黯了几分,戾色更浓,“陛下可知,明日便是闾丘连的死期”
顾之澄倏然侧眸,望进陆寒一双情绪翻涌着的眼睛里,心底起了些不寒而栗的凉意。
陆寒勾唇,自嘲般嗤笑一声,“陛下终于肯看我了却也是为了他”
顾之澄旋即皱了眉,冷声道“朕以顾朝天子的身份命令你,不许杀他。”
若不是为了带她的母后出宫,闾丘连如今本该在草原上纵马飞驰。
自从上回与闾丘连将过往一笔勾销之后,又出了这件事,顾之澄心里便有了愧疚,觉得是她亏欠了闾丘连。
而且,想必他已遭受了许多非人的酷刑,却似乎到此时此刻也没有将她的秘密吐露出来。
所以顾之澄心里的愧疚便更深了。
她纤长的睫毛垂落下去,轻轻扑簌几下,想要掩住眸底的几分痛色,却被陆寒看得分明。
陆寒眸色渐渐幽深难辨,沉声道“臣动身去接陛下之前,闾丘连便说他藏着一个有关于陛下的秘密。”
顾之澄心中微颤,眉眼却未抬,故作淡淡的语气道“真是笑话,他能知道朕的什么秘密”
陆寒眼神一寸寸冰冷下去,薄唇却翘了起来,“臣也是如此想的。如今已拖了两月有余,他受尽酷刑却不愿将那秘密说出来,只神神秘秘故弄玄虚,这样瞧来,也不过只是他拖延性命的手段罢了。”
“或许是寄希望于陛下能够救他”陆寒仍在端倪着顾之澄的神色,仿佛能从她脸上轻轻浅浅的表情中瞧出一二来。
顾之澄垂下眼帘,悄悄捏了捏掌心,却道“闾丘连有罪,但朕以为,杀了他反倒是给他的一种解脱。”
陆寒没有答话,只是抬起一只手,似乎想要摸一摸顾之澄的脸颊,却被她侧过脑袋很明显地躲了过去。
取而代之的,是顾之澄一双防备又冷然的眸子,“君臣有别,请摄政王时刻注意言行,莫要逾越了规矩。”
陆寒的眸底掠过一丝挣扎,寒声道“为何他可以,我却不可以”
“”顾之澄微怔,却被陆寒突然拂袖而转身的大幅度动作吓得不敢说话。
陆寒回眸,幽幽沉沉地看着她,冷笑道“陛下放心,既然您与蛮羌族一族有旧情,那么臣会让闾丘连与他的族人,一同死得痛痛快快的,不受任何折磨。”
“”顾之澄淡粉色的唇瓣咬得死紧,被陆寒此刻仿佛变了一个人的可怕模样吓到说不出话来。
陆寒居高临下看着她,淡声问道“陛下可想见一见闾丘连”
顾之澄抚了抚袖口的龙纹玉爪,不动声色地道“若是可以,朕能去送他一程,也是好的。”
陆寒突然轻轻笑了一声,笑容中的意味不明,俯身凑到顾之澄耳边道“看来陛下与他的情意果然非同一般呐”
顾之澄往后缩了缩,又听到陆寒幽幽的嗓音,“陛下觉得,臣有可能让您与他再见面么”
陆寒起身时,微凉的薄唇刻意在顾之澄的耳廓便轻轻蹭了一下,灼热的气息恰好全撒到了她的耳垂后面。
让顾之澄止不住地颤了一下身子,坐得笔直,仿佛全身酥麻了一瞬,心尖发着抖。
顾之澄大而亮的杏眸微微垂着,只细声道“朕希望你,可以放过蛮羌族所有族人的性命。顾朝素来以仁德治天下,你这样冷血无情,嗜杀成性,不知会让多少百姓觉得可怖。”
陆寒微微一笑,眸底阴翳重重,不甚在意道“该如何治理天下,好像向来都是臣教陛下的。所以这件事自然还轮不到陛下来做主。”
“既是这样,朕与你无话可说。”顾之澄咬紧了唇瓣,突然腾身而起,就连午膳也懒得用了,直接走到了大门边。
陆寒竟也没有拦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将门闩拉开,孤身走了出去。
此后三天,顾之澄一直称病,并未去御书房,只在自个儿的寝殿里待着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