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导“一直卡着不能分化,还是十五六的身形,身高力量爆发性都跟不上,又老是生病发烧,眼看要被原本不如他的队友超过去了。”
助理听得紧张到不行,还忍不住追问过,要是真拖到最危急的时候会怎么样。
编导翻了资料,aha只要分化不及时,身体都会受影响,拖到最后持续高烧不退,说不定连性命都有危险。
“算我多想。”段明问,“你当时是因为这个吗”
梁宵听得有点震撼“段哥,你真的天赋斐然”
“废话。”段明说,“除了这个,你在自己信息素爆发的时候把别人绑上的原因就剩下脑子有问题了。”
梁宵“”
段明原本也没想到,还是看编导带过来的资料,发现在大剂量信息素冲击治疗的过程中,可以选择全麻或者物理绑缚。
他也不想多想。
但物理绑缚这四个字实在含蓄得明显过了头。
“这不是不能说的事啊。”
段明想不通“你现在过去是一片空白,要往上走,现在就得把过去的履历盘清楚。”
像梁宵这种履历清晰写了信息素爆发后遗症的,要是自己不能把这件事解释清楚,只怕营销号能胡编乱造出百八十种信誓旦旦的独家真相。
“我们自己不扒,到时候也必须有应对。”
段明给他提醒“从咱们这儿出来的都得是实话,不能再像上次一样,用自学之类的糊弄人”
梁宵笑笑“是实话。”
段明愣了愣。
“段哥。”梁宵往后靠了靠,“我不愿意提,是因为我那时候做错了事。”
段明提心吊胆“你把人家咬了”
“”梁宵“不是。”
梁宵摸过他的手机,熟练找到了专门存放自己被没收文件的一栏,飞快删掉了经纪人没收来的赃物。
“那段时间”梁宵说,“我骗了个人。”
段明皱眉“骗什么了”
“什么都骗了。”
梁宵笑笑“骗他我家境优越,去他们学校是被家里逼着上学的,不穿校服是因为我潇洒个性,懒得拿饭卡是因为嫌食堂太难吃”
那是所偏向上流社会的学校,相比普通公立高中,这种格外宽松的学校反而要好混进去得多。
小梁宵那些年只是断断续续上过学,但也隐约知道,如果不想再浑浑噩噩活下去,这是必须走的路。
公立高中有门禁,教室固定,校规严格,他混了几次都没成功。
这种不以精英教育为目标的私立学园原本就宽松,学生又动辄不去上课,老师一年到头,甚至都认不全自己班上的学生。
小梁宵在各个班游荡了一个月,都没被任何人发现。
还顺利找着了个特别好骗的肥羊。
梁宵其实已经挺久都没再想起过这件事了,按按额头,笑了笑“是个还没分化的aha,跟我差不多高,挺单薄,戴个眼镜”
aha直到分化之前,都不会出现爆发性的身体素质提升,十来岁的小孩子们全混在一块儿,其实看不出多少差别。
梁宵生平就打得过这么一个准aha,挺自豪,忍不住回忆当初的荣光“我当时单手就能撂翻他。”
“”段明不太忍心把他叫醒,配合着晃醒助理,一块儿给他鼓了鼓掌。
梁宵双手虚按几下,挺矜持“谢谢,谢――”
段明单手把他撂在座椅上,扯过毯子裹住“然后呢。”
梁宵“”
梁宵醒了“然后他就信了。”
当时的小梁宵其实也没骗过这么好骗的人,甚至有些不忍心,所以和对方相处的时候,也尽量能忍则忍。
梁宵不太想回忆当时的噩梦,闭上眼睛“然后他把我带回家了。”
段明听得心焦“他干什么了”
“他让我写作业。”梁宵绝望,“每天三个小时。”
段明呛了一声,愕然抬头。
“写完之后,他亲自给我判对错,错了的给我讲。”
梁宵这辈子都没进过这么可怕的圈套“课文背不下来,就让我抄课本,每天起床第一句,人面不知何处去。”
段明“”
梁宵“每天见面第一声,桃花依旧笑春风。”
段明听不太下去了“你这是造了什么孽”
梁宵也不清楚自己造了什么孽“白日依山尽,举身赴清池,欲穷千里目,自挂东南枝”
段明提醒他“背串了。”
梁宵双目无神“我说我。”
“”段明实在说不出话,拍拍他肩膀,憋了半晌“不容易”
“太不容易了。”梁宵叹气,“要不是我还得靠他的饭卡活着,肯定半夜拿笔给他脸上画个眼镜。”
但那个时候的小梁宵毕竟心软。
从没遇见过这么好骗的人,说校服丢了就借他校服,说不爱带饭卡懒得吃饭,就天天买了饭监督他吃。
除了每天逼他学习,没做过任何过分的事。
半夜看他往墙上撞自己的头,还偷偷买来核桃剥给他补脑。
段明槽多无口“行。”
段明“然后呢,你发现他也有这个病”
梁宵摇摇头“当时没有,我也不常在他家。”
那时候小梁宵还要躲着那个骗子窝,不能被发现自己没按他们要求的骗钱,隔几天又要被威胁一次。
小梁宵当时也憋着一口气,咬牙偷着打着三份工,早上在早餐店,中午下午还有别的要忙。
幸好两个人不在一个年级,对方又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小梁宵一个谎话叠着一个谎话,也勉强给糊弄了过去。
但最后也还是露馅了。
那一窝里的人发现了他的端倪,逼他去在难得的肥羊身上捞一笔大的,不然就要他好看。
编出来的假身份,自然也会被捅得彻彻底底。
“我那天本来想跑。”
梁宵扯了下嘴角“鬼使神差的,想起有道错题没改完。”
段明“把那些人彻底甩干净”
梁宵点点头“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准备。”
小梁宵一直想着跑,该去哪儿、跑了以后怎么躲着怎么谋生、怎么活下去,其实都计划好了。
该准备的也都准备得差不多。
那天他跑到一半,怎么都放不下心那道题,想趁着半夜回去偷偷改了,正撞上对方高烧到昏厥。
“他每次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也不知道原来是因为这个。”
梁宵扼腕长叹,悔不当初“我当时居然也没想到,还可以打110、120和119。”
“你那时候还敢打电话”段明听得心疼,“怪不了你。”
“再说了,照那个编导的说法,当时这个病治疗手段还不完善,危重症阶段死亡率特别高。”
段明“你要是打了119就跑,他恐怕也没命了。”
梁宵稍觉安慰“也是。”
段明追问“所以你就把他绑起来了”
“最后一步。”梁宵说,“我当时刚好濒临分化。”
oga和aha分化前都会有预兆,小梁宵算着时间,其实一直有准备。
诱导剂的正规使用里,最重要的一条,原本就是诱导少年oga完成分化过程。
小梁宵那时候刚申请了免费的诱导剂和抑制剂,只要找个地方给自己挨个用上,就能平平安安顺利分化。
可当时只能事急从权。
虽然对方严格控制他看电视的时间,但小梁宵靠着风扇喷水给电视降温,也偷着看了不少节目。
小梁宵在电视上看过,只要是aha,腺体天然就会和oga的信息素共鸣。
小梁宵非礼勿视地捂了眼睛,不知道共鸣的具体内容,但依然靠着敏锐的天性,觉得似乎有必要先把对方给绑上。
段明无情戳破“你拿人家的电视偷着看小黄片。”
“”梁宵“对。”
段明开始质问他的时候还一腔担忧,现在已经彻底麻木了,按着额头“行然后呢”
梁宵咳了一声。
凭借当时已经足够丰富的知识储备,小梁宵觉得应该把人先给绑上。
对方烧得昏沉,比平时不好折腾。小梁宵花了不少力气,把他绑好,给自己用了诱导剂。
oga的初分化,在既没有aha安抚,也不使用抑制剂的情况下,腺体不会自主平复。
小梁宵也是头一次,起初还能扛住,后来就越来越难受。
偏偏对方的腺体还石沉大海似的没半点反应。
小梁宵不敢昏过去,又不敢停,攥着那支抑制剂,哆哆嗦嗦给自己找了点既能泄愤又能维持清醒的活动,狠狠报复了那堆压迫自己的参考书。
熬到天亮,对方身上可怖的高热才退干净。
小梁宵当时已经迷糊了,把绑着他的绳子扯松,也顾不上看自己诱导出来了个什么信息素,匆匆收拾了东西,就撑着翻窗户跑了。
“然后”段明皱紧眉,“你们就再没见过了”
梁宵摇摇头“没见过了,我也没问他名字。当时我的人设比较潇洒,都是随口起外号,什么解气叫他什么。”
段明气结“少糊弄,怎么可能――”
梁宵扯扯嘴角“段哥。”
段明愣了下,没继续往下说。
“我真的没问。”
梁宵笑笑“我是个骗子。”
段明怔住,瞳孔缩了下,急道“什么话,怎么能怪你你――”
“我有苦衷,但这个苦衷是我的,不是他的。”
梁宵说“我骗了他,这是事实。你不知道,他当时多想考个状元”
明明隔三差五的发烧,自己的学习时间都不够。
还要抽出来时间日复一日地辅导他学习,讲那些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知识。
段明看着他,胸口起伏。
“段哥,我讲的是我的视角。”
梁宵“我给你讲一遍他的视角。”
梁宵“他交到了个朋友,把人带回家,挤出时间给那个人补课,每天监督那个人吃饭。”
“然后有一天,他睡醒了。”梁宵说,“没了。”
“我当时”梁宵吸了口气,笑笑,“其实就只是想找他骗张饭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