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及月迷茫地想了想,实在记不清了。
不过江祁景没有她家钥匙是件好事。她最近并不想和江祁景有什么肢体接触。
她转了话题;你在花园里等我半小时,我化个淡妆。
半个小时后,云及月穿了件米白色大衣配藕粉长裙,戴着珍珠项链,迈着淑女小碎步走下了楼。
她还扎了个花瓣发髻,时不时用手扶一扶,防止发髻歪掉,举手投足之间恬淡又典雅。
每当要见江老爷子的时候,云及月都得切换成这个模式。
美名其曰虽然我偶尔会在外面发点小脾气,但一看到挚爱的老公,整个人马上忍不住柔情似水起来了呢。
此处还得配上她凝视江祁景的温柔表情,一装一个准。
坐上车,云及月连声音都轻柔了几分“爷爷怎么忽然喊我们回去呀”
“他不在家里。”
云及月的笑容马上没了,往后靠,慵懒地打着哈欠“那你让我去江家做什么陪你在门口摆拍吗我这个沉重的发型真的很累人,没空陪你演。”
江祁景“我父母在。”
“”
云及月又坐直了,轻声道“好吧,当我没说。”
她胆子比较小,不太敢跟现在的江祁景吵架。
江锋和徐文绣这对夫妇跟他们亲儿子江祁景,是摆在明面上的不和。
事情要从很久之前说起。
徐文绣怀孕时江锋婚内出轨,小三也跟着怀了孕,以至于作为私生子的江慕言只比江祁景小半岁。
徐文绣得知真相后患上了产后抑郁症,多次自杀未遂,没事就尖叫着要和儿子一起跳楼来逼江锋回家。
江锋最初还有些怜惜,但随着徐文绣发疯的次数越来越多,江祁景又是个沉默寡言不讨他喜欢的性子,这份怜惜被现实磨灭得丝毫不剩。
最后干脆直接破罐子破摔,完全不再管他们母子俩。
江慕言懂事、聪颖、体弱多病,趁着这段时间迅速成了江锋最宠爱的心头宝。
据说江锋本来打算把他和他母亲送出国,但徐文绣发疯差点掐死江慕言生母这件事彻底惹恼了江锋,也改变了江锋的主意。
他把受惊未愈的小三送到美国,给了一大笔钱,又不顾一切要把江慕言接进家门。
江老爷子放出狠话,说不承认江慕言的身份,不把他写入族谱,遗产全留给江祁景根本影响不了江锋的决定。
江锋的私人财产虽比不上家族企业,但养江慕言完全没问题。
徐文绣这才惊觉拿亲儿子威胁丈夫没用了,还面对着婚姻破裂的危险,迅速转变策略,抛下了江祁景,赶着去做江慕言最贴心的后妈向江锋邀功。
于是江锋徐文绣和江慕言这一家三口和睦相处至今。
以上是云及月这两年来通过各种渠道,或直接或间接打听到的陈年旧事。
她实在不明白徐文绣是怎么想的。
虽然她也很珍惜这段商业联姻,但如果江祁景敢在她孕期出轨
呵呵,等着被她下毒毒死吧。
不过跟江祁景在一起哪儿有什么孕期不孕期的。她又不会冒着风险给江祁景生孩子。
“你在想什么”
云及月赶紧摇头“什么都没想”
江祁景似笑非笑地扬起唇“那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这不是在想你吗一想到你曾经在爷爷面前跟我说的那一句句情话,哎呀,心都酥了。”
江祁景看着她,唇角的笑意浓郁,眼底却空旷冷淡。
车在江家门口停下,云及月总算感觉到了紧迫与忐忑“我需要说什么吗”
江祁景“随意。”
云及月这才放松下来。也对,江锋和徐文绣根本不管江祁景,也不会管她这个儿媳妇,她只要多附和江祁景几句就好。
这顿晚饭吃得很安静。
什么茬子都没有,江锋和徐文绣丝毫没有对亲儿子嘘寒问暖的想法,将食不言寝不语的优良传统发挥到了极致。
云及月始终觉得芒刺在背,异常紧张。可能是因为她很少见这两位。
她小口小口地咬着饭粒,完全没有胃口,只想着什么时候能早点离开江家。
跟江锋和徐文绣在一起实在是太不自在了,比见江老爷子还不自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文绣放下碗筷,转头看向云及月“我好像很久没和及月说过婆媳之间的心里话了吧。”
这是要引走她,让江锋跟江祁景独处的意思
云及月会意,立刻说自己吃饱了,乖乖跟着徐文绣上了楼。
卧室里,徐文绣指了指小茶几旁边的位置,“你坐吧。”
云及月拘谨地坐下来。
徐文绣又亲自给她倒了杯茶。
她接过热茶,轻轻啜了一口,动作依旧保持得很优雅淑女。
徐文绣看着她的动作“好喝吗”
“很好喝。”
云及月平时是嚣张跋扈惯了,天不怕地不怕,但面对着为了挽回婚姻连亲儿子都敢下毒手的徐文绣,她还是很忐忑的。
徐文绣越是温婉和蔼地打量着她,她越觉得不妙。
云及月只好扶了扶发髻,温顺低眉,避开和徐文绣对视,装作在全心全意地品茶。
徐文绣道“你性子一直都是这么安静吗”
云及月差点被茶水给呛到了“”
如果问这话的是江老爷子,她完全可以用江祁景做挡箭牌,说点为了不给江祁景丢脸,婚后开始重新培养名媛气质之类的鬼话。
江老爷子疼爱江祁景,听这些话肯定满意得不得了。
但徐文绣未必喜欢听。
而且徐文绣问这个做什么她看上去不像是会关心江祁景的人。
徐文绣摩挲着手里的丝巾,继续道“太安静的不适合。这家里有一个安静的人就够了,你呢,正是年轻,活泼点也没什么。”
“不过也不能太闹,还是得留点静养的时间,适度就好。”
这居高临下的教训口吻,瞬间让云及月的气势矮了一大截。
云及月很想问一句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吗
她云里雾里的,从头到尾没听懂半个字。
安静的人、留点静养的时间怎么看都不像是形容江祁景的词。
可徐文绣说得那么一本正经。
云及月装懵“您的意思是”
“你能听懂就行。”徐文绣揪着丝巾,语焉不详,却透着笃定,“以前我不管你,也没必要管你,但现在既然做出了选择,为了你也为了他好,你不能够再肆意妄为。”
云及月“”
什么选择
徐文绣“我知道说多了你也听不进去,那就这样吧。他们父子俩在客厅谈话,你最好不要掺和。如果不想走,可以就在这儿坐坐;如果想饭后消食到处逛一逛,记得坐电梯到三楼,从三楼去花园。”
云及月当然想走得远远的。她说了声“谢谢”,按照徐文绣给的线路,很快就走到了花园里。
她坐在藤木编的摇椅上,双手撑脸,回想着徐文绣那番话。
一个字都听不懂。
难不成徐文绣跟江慕言亲近之后,多年不跟江祁景联系,在她心里江祁景已经成了安静脆弱需要静养的人吗
等一下。
江慕言
徐文绣别以为她要跟江慕言婚内出轨吧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些云里雾里的话也就解释得通了。
活泼一点因为江慕言很安静。虽然和江祁景一样都寡言少语,但他的无声极其温柔,没有任何棱角。
不能太闹因为江慕言多病,的确要静养。
以前不管徐文绣连江祁景都不管,怎么可能对江祁景老婆的事儿上心。
以后不能再肆意妄为因为江慕言靠的是江锋。她如果是江慕言的妻子,绝对不能顶撞江锋。不然徐文绣辛辛苦苦维持的虚假和平会立刻毁于一旦。
逻辑很合理。
但是她有说过要跟江祁景分道扬镳然后嫁给江慕言吗
虽然经过徐文绣的侧面验证,江小少爷十有八九就是她从十年前就开始喜欢的人,但她已经把那些事全忘了,和江慕言搭讪也只想知道真相,对江慕言本人没有任何逾矩的想法。
云及月现在的确不太喜欢江祁景,但暂时还没有离婚的念头。
总而言之,这一切都是徐文绣单方面的误会。
希望江锋跟江祁景的单独谈话不会提起这件事情。不然她的良好形象,真的全都得毁于一旦。
“你之前说下次见,原来指的是这次。”温隽的男声自身侧幽幽传来,打断云及月的浮想联翩。
云及月转过头,就看见几小时前才见过的熟人。
江慕言笑“怎么一个人在这发呆”
“你怎么在这”云及月比他更惊讶。
要知道,江老爷子可是勒令过江慕言不得踏入家门半步。
当初为了取消这个决定,江锋带着江慕言搬去了别的地方,放话说如果不准江慕言回家,那他这个家主也不会回来了。
江老爷子并不动容,轻描淡写地回应没事,祁景也到了能担任家主的年纪。
也是从那时起,继承人之位跳过江锋,直接落到了江祁景头上。他手里捏着明都集团和江家产业两大王牌,正式成为京城年轻一辈的领头羊。
那段腥风血雨的往事,虽然压得很深,但圈子里的人或多或少都了解一点。
江慕言低下头,看着灌木丛上的花,“爸要独自留宿在这儿等爷爷回来。妈妈怕黑,我想亲自送她回去。”
细致又贴心,难怪他能和徐文绣这个后妈和睦相处接近二十年。
“那你等了很久吗”云及月指了指另一只藤椅,“你身体也不好,先坐坐吧。”
见到江慕言,她又忍不住想起了刚刚徐文绣的长篇大论。
难道在失忆前,她除了写不带名字的情书以外,还跟江慕言做过其他令人误会的事情吗
介于他们俩关系敏感,云及月有点不好意思直接问。酝酿半天后,她慢吞吞地道“你还记得我们是从什么时候认识的吗”
“高一开学的时候。你问这个做什么,是在考我的记忆力吗”
云及月眨眨眼睛“你猜。”
她只是不想让江慕言知道自己失忆的事,但这短短的两个字配上她的神情,像极了撒娇。
江慕言笑着应下“你随便考。”
这话正中云及月下怀。她坐正,轻轻咳嗽,一本正经地道“那你觉得我们以前关系好吗”
“你偏题了。”江慕言低头,很快又抬起来,诚笃地回答,“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这个回答乍一听没什么问题。
但是细细琢磨哪哪都是问题。
江慕言反问“那你觉得我们的关系好吗”
云及月撑着下巴,仔仔细细地思考着“应该挺好的吧。”
“以你为准。”江慕言点头,“不过,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次。”
云及月以为他的意思是把以前那些破事全部一笔勾销,想也没想,兴然应允“好啊,那要来一遍自我介绍吗”
她咬着指尖回想着,将某度百科精简了一下“云及月,女,二十五岁,微博同名,本科学历,毕业于沃顿商学院没了。”
江慕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只好顺着她的格式来“江慕言,男,二十六岁,没有微博,本科学历,毕业于京城大学。没了。”
“你复读我的话,会让我感觉我很蠢。”
云及月捂着脸小声抱怨道。
江慕言却没接下她的话,嗓音一凛“你别动。”
她瞬间僵了。
随即就感觉到有只手轻轻地落在发旋上。
云及月惊得抬起了脸。
江慕言的手来不及移开,碰到了她的脸颊。
他的手很冰凉,肤色是病态的纯色的白。
愣了好一会儿,江慕言才收回手,十分抱歉地解释“刚刚你头发上有只蛾”
“没事。”她咬着唇瓣,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我很怕虫子的,谢谢你帮忙哦。”
三楼直通花园的楼梯处一片冷清,连照明灯都没看。
江祁景止住脚步,看着楼下近乎靠在一起的两道人影。
他黑漆漆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表情平淡依旧,只是轮廓处处都散发着蓬发的戾气,令人心惊。
半个小时后,云及月站在江宅正门前,可怜巴巴地朝迎面走来的江祁景道“你好慢哦,我腿都快麻了。”
江祁景却仿佛没听见她说的话,径直坐进了车里。
云及月微微一愣,自讨没趣地撇了撇唇,坐到了他身边。
她本来想谴责江祁景这种行为,但想到他跟亲爹对峙之后心情肯定很差,又不太敢去打扰他了。
一路上都静悄悄的。
云及月“司机先送你去盛京名邸,再送我回家吧。这样不用绕太多路。”
“我和你一起回去。”
“算了吧。”云及月委婉地拒绝。
江祁景每次留宿在左河香颂都是为了例行公事,这次肯定也不例外。
以前倒不觉得有什么,做就做吧,反正江祁景器又大活又好长得还养眼,最重要的是周围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如今被席暖央三番四次地膈应了,她越想越觉得江祁景不是个东西,不配和她同床共枕。
退一千一万步,就算江祁景只是单纯地想去她那儿睡一晚,也不行。
江祁景于她来讲就是半个陌生人,有什么资格占领她的快乐小窝。
江祁景却置若未闻,对司机吩咐道“去左河香颂。”
云及月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半天,红唇张了又合,想骂他,又不想在司机面前公然吵架。
她只好用实际行动来抗议,将身体挪到角落,离他要多远有多远。
下车之后,云及月站在雕花大门前,这才找到了机会直白了当地拒绝道“我觉得你现在应该不是很想看见我,正巧我也不是很想看见你。”
她最讨厌别人命令她了。若说之前是不满,在江祁景无视她的话,非要司机把车开来左河香颂那一刻,不满已经尽数变成了抗拒。
江祁景站定不动,看了看腕表“三分钟。”
“”
“给你三分钟解释。”他倾身在她耳边低低地道,气息温热,嗓音却字字嵌着凝结的冰,不寒而栗。
云及月愣了“解释什么,我和江慕”
她声音卡了壳。
几秒种后,云及月双手抱胸,凉凉地问;“你别以为我跟江慕言有什么吧”
江慕言这么好的人,耐心、细致又温柔,怎么在他眼里这么不堪
云及月都忍不住替人打抱不平。
江祁景“两分钟。”
她想解释的念头瞬间被这三个字尽数打消。
云大小姐别的优秀品质没有,矫情是一等一的矫情。在江祁景的步步紧逼下,逆反心理立刻被激起来了。
她抬起脸,明净的脸上写满了“你要拿我怎么样”几个大字。
“哦,没什么好解释的,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江祁景没有多余的表情“一分钟。”
他很生气,只是习惯性压抑着不朝她发火而已。
云及月能感受得到。
但是她也很生气“有什么好倒计时的我遇见席暖央的时候有这么逼你澄清吗”
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
越想越觉得她应该趁此机会气死江祁景,一了百了。
云及月挪了几步。
踏在自家花园的草坪上,心里立刻多了几分底气。精致的下巴扬起高傲的弧度“江祁景,我们俩需要共同遵守的约定,仅限于婚前财产协议。”
“所以,我找男人关你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