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四合,弯月当空。夜色沉静下来后,外面便起了些微风。如雾气般的薄云渐渐散去露出晴朗的夜空,庭间月影晃动,屋内屋外的温度刚好,稍微披一件外衣便不会觉得冷。
温映寒穿了件黛青底缕金祥云暗花古香缎的常服,云窗轻阖着看不见窗外的月色,偌大的寝殿之中挑了几盏明灯,其中一盏便放在她身前的小案几上,在珠白色的灯罩下散发着柔和的光。
明夏端了盏牛乳茶进来,撩起珠帘便看见温映寒还坐在软榻上在看着白日里那本内务府送过来的账目。
她将茶轻轻放在温映寒跟前,“娘娘歇一歇吧,从晚膳后便一直在看了,这是芸夏刚沏好的。”
昨晚是芸夏值守,今日轮班便是明夏来了。
温映寒微微点了点头,抬手抚上额角,“嗯,是有点累了。好在剩得不多了。”
这份账目是上个月的,原本在初一的时候她便应该看完了,只是那日正好赶上温承修入宫,她便也一直未得空。
今天白日里的时候她便想着将账簿拿过来看完,可心里总是胡思乱想些别的事情,心思不在,一天也没看过去几页,好在晚膳过后调整过来了。
今日若再看不完又要多拖一天,她可不想明日再看这些数字了。
温映寒轻轻捧了那绘着花藤祥纹的描金茶盏抿了几口,稍稍歇了片刻,重新翻起最后的几页来,她一双细眉微微蹙了蹙,“这芙湘宫每月的开支怎的这样大”
明夏走上前看了看,“娘娘,这跟从前比已经很少了。从上个月薛贵妃被禁了足,开支便已经减小了许多。”
芙湘宫是太后赐了薛慕娴一人独居的住处,虽说有贵妃的位份在,但这一宫的开销也比其他两三个妃嫔共处的宫殿高出了太多。
“薛贵妃一向喜欢奢华,向来宫中所有香料摆设都是跟旁人宫里不同的,虽然是禁足,但不代表以后便出不来了,那些内务府的人有的受过贵妃的好处,也有人是畏惧贵妃的手段。”明夏说的这番话十分的中肯。
深宫里能待得久的下人向来都是些心思长远的,更何况贵妃不是一般的低位嫔妃,那些位份低的若是被禁了足,那八成便是没有再得宠的机会了,得罪也就得罪了,不碍事,但是贵妃他们可不敢。
曾经在贵妃掌权期间待过的宫人们都知道贵妃的手段,被秋后算账暗中处置了的这种事,谁也不想发生在自己身上。
温映寒眼眸微动,纤细的手指轻点在黑漆楠木的桌面上,“明日你去将贵妃协理六宫期间所有的账目的拿过来,记得不必太过声张,叫内务府负责的人也管住了嘴。”
明夏常与那边的人打交道,自然知道该如何去做,她福了福身,“奴婢明白,娘娘放心便是。”
温映寒轻轻合了账本,“先将这个拿下去吧。”
“是。”
明夏行过礼后,缓缓退了出去。寝殿里灯火明亮,其余小宫女也早就被打发下去了,屋中显得格外清静。
温映寒起身微微活动了一下肩膀,在那软榻上坐了一晚上,总觉得有些僵,视线不经意间地一瞥便望在了那把古琴上。
她下意识地垂眸望了望指尖,上面的痕迹还在,只是轻捻之下已经没什么痛感了。
忽而又有些想弹。
白皙的指尖轻抚在琴弦之上,琴音似水,缓缓悠长。手中弹了首细腻婉转的长曲,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些别的乱七八糟的思绪。
弹着弹着便停在了某个音上。空灵的泛音袅袅,回荡在寝殿间,十指平放,琴声戛然而止。不知怎的,她就又想起了沈凌渊来。
白日里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思绪再次随着夜幕的降临翻涌,虽然心里明白她是他的皇后,沈凌渊就算是叫她侍寝,她也无法推拒。可昨晚的同床而眠实在来得太过突然,她还从未
温映寒手指微攥,起身离开了琴架。
好在沈凌渊今晚没有过来,甚至不只是今晚,最近这段时间她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了。昨夜醉酒定全都叫那人给瞧了去。
鬓角微垂的碎发轻掩住她微红的耳尖,手指漫不经心地碰过小案几上的茶盏正要轻抿,忽而听见身后珠帘传来的动静。
差不多是明夏该回来了。
温映寒端着散发着热气的牛乳茶往小桌上放,也没回身去看,随口般问道“账簿都归置好了”
“什么账簿”
回答她的是一道低沉悦耳的男声。
温映寒手中未放下的茶盏一颤,险些撒了出来。
身后传来了一声低笑,“是朕。”
温映寒早在他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辨出他是谁了,这样的声音放在这偌大的后宫里谁听了都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温映寒忙回过身去行礼,她福下了身子,低低地开口“皇上万福金安。”
沈凌渊打量着她盈盈一握的身量,抬手扶了她起身,“这是把朕当成明夏了”
温映寒忍不住辩解“皇上过来从来不叫人通传,臣妾自然误把皇上当成了旁人了。”
“你宫门口又没有人值守,倒还怪起朕来了”沈凌渊轻轻一笑,绕过她坐在了她身侧的软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