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宜珩在波形图和平衡点里泡了一天,吃晚饭的时候看意大利面都像roc曲线图,她都怀疑自己快要精神衰弱了。走出实验室的时候,亨利被华盛顿州的夜风吹拂着,拄着手杖,问她:“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像从密闭的潜艇里出来了。”
谢宜珩的细胞代谢产物已经不是氨基酸了,而是乳酸。疲惫被量化,一点一点地往下坠去,她整个人手脚发软,像是走在轻飘飘的云层里。
她听着晚风穿过树林的窸窣轻响,咂咂嘴,配合地说:“太像了。”
亨利突发奇想,问她:“有没有感受到科研的快乐?”
要是放在平时,谢宜珩还有心思敷衍一下。可她这周天天工作到晚上九点,三更半夜还会被邮件的提示音吵醒,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于是她想了想,言辞恳切,诚心诚意地说:“不瞒您说,有时候算出了符合假设的结果,确实会增加我的多巴胺分泌。但是高强度的脑力运动反而会导致腺苷过量,长此以往我可能会脑损伤啊。”
亨利直接忽略了后半句,满意地哼了声,说:“这个项目结束之后,要不要来加州理工当博士后?”
谢宜珩夸张地“嚯”了一声,颇为得意地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说:“这可不一定,毕竟我现在可抢手了,前几天莱斯利还问我要不要去斯坦福工作呢。”
“加州理工给你开的工资肯定比斯坦福的高。”亨利太懂这个财迷学生了,言简意骇地指出了关键:“你想想斯坦福有多少教职工,僧多粥少啊,肯定是来加州理工划算。”
谢宜珩想了想,推辞道:“粥再多也没我现在工资高。”
亨利笑眯眯的,语重心长地说:“但是劳伦斯在加州理工啊。”
谢宜珩难得被亨利当面调侃,非常不争气地脸红了。
…
回到房间已经是九点多钟了,客厅里的台灯亮着,满房间都是昏黄朦胧的光线,康妮还坐在电脑前,全神贯注地看着文献。
谢宜珩去冰箱里拿了一听苏打水,问她:“要我帮您打开灯吗?灯光这么暗,看小字很伤眼睛的。”
康妮听到易拉罐被拉开的声音,这才如梦初醒,抬起头来打量着四周,说:“不用了,我很快就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她说了句好,刚关上房间门,庄令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听上去庄令的心情不错,问她:“小珩最近工作忙不忙?”
“忙死了。”谢宜珩报忧不报喜,在电话这头长吁短叹:“我不想工作了,奶奶能不能给我介绍个豪门啊?”
谢愈春耳朵尖,隔着老远就听到谢宜珩的米虫言论,气得三步并两步,冲过来抢了庄令的电话,语调拔高了几分,问她:“你确定?”
爷爷实在太有气势,谢宜珩心里的退堂鼓打得咚咚响,说:“不确定不确定。”
“行了,”谢愈春不吃她这一套,老爷子当了几十年的外交官,说起话来都是无可置疑的威厉。他清了清嗓子,问她:“小姜前几天正好来见我,说你跟着他妹妹一起去拉斯维加斯了?”
谢宜珩立刻给姜翡发消息,控诉她哥伤及无辜,丧尽天良。
她自知理亏,举手投降:“是姜先生的妹妹硬要拉着我去的。”
谢愈春气得头发倒竖,又是好一通说教。谢宜珩从小听到大,几乎倒背如流,有时候谢愈春说着说着卡壳了,她还能给他提词。
一长串话竹筒倒豆子一般地说完,她才问她:“怎么不愿意去和小贺吃顿饭?”
兜兜转转一大圈,原来还是为了这个,谢宜珩当真无语。
他听她不说话,知道孩子的狗脾气又犯了,语气软了下来,说:“爷爷不骗你,真的不是相亲,小贺特地跟我说了不喜欢你这样的。”
谢宜珩一脑袋问号:“那这男的啥意思啊?”
“你奶奶还不知道拉斯维加斯这件事呢,”谢愈春避而不答,反而装模作样地跟她谈判,说:“要不还是去和小贺吃顿饭吧?”
威逼利诱就在眼前,谢宜珩捏着鼻子,忍气吞声地答应了。
姜翡不知道在哪里疯玩,亦或是看到了消息但是在装死,反正她左等右等,连康妮都睡了,还是没等到姜翡的消息。
谢宜珩索性放弃了,她洗漱完直接上床睡觉,戴上眼罩,正准备关灯的时候,手机的提示音响了。
她顿时精神抖擞,正准备起来和姜翡网络大骂八百回合,一看手机,却发现是裴彻发的消息。
这人居然在半夜给她发美食图片,从法式菜肴到怀石料理一应俱全,是真的很过分。
谢宜珩流着口水,礼貌地回了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