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她与林远之间纠葛太深,每见一次,心中便堵一次。
可这样的关系,不是她说斩断就斩断的。
卷耳回宫后也未去自己的寝殿,而是直接回了坤明殿。
她总觉得,把孟庭戈一个人扔在宫里有一种负罪感。
迈进台阶,她还未踏入宫殿半步,便见福泉急匆匆的从殿内出来,扑通一声跪下,“殿下,陛下不见了”
她脚步一顿。c0
幽月沉沉下,卷耳裹着风雪立在门口,闻言蹙眉,“怎么会不见了”
“陛下说要出去走走,奴才哪敢违逆啊,便只能带他出去,可没走几步陛下就念叨着饿,让奴才去给他找吃食来。”
福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急道“奴才怕陛下这副样子被人瞧见会惹事端,便只能让他在原地等奴才。
福泉喘了口气,“可谁知奴才回来时,陛下便不见了”
福泉觉得自己头上的脑袋也是保住不了。
皇帝被他弄丢了,他还有的活
天色有些微微的昏黄,是又要下雪了,夜里的宫墙楼宇似是一只巨兽,吞噬着所有的一切。
而只要雪铺下来,洁白之下,便能盖住许多肮脏与龃龉。
“你去叫我的侍女来一起寻人,不用急,陛下不像是会乱走的人,你多在他平时喜欢去的地方找找。”c0
如今也只能这么办。
福泉胡乱点点头,转身去寻人,卷耳压下那股子心底的燥意,也苦着脸去找人。
她倒是不怎么担心,皇宫就这么大,孟庭戈出不去,找人不过是费些心力的事。
天杀的,她这不是姐,根本就是娘啊。
坤明殿四周空旷,除了后身的皇后居住的坤宁殿,其余最近的建筑也要百米外。
王权之路,除了皇后,大概没有第二个人配站在帝王身旁。
夜越来越冷,卷耳提着宫灯往西走,怕惊着人,她没敢出声乱唤,只用一双眼睛四处看。
可她实在是不知,这偌大皇宫,哪里才是孟庭戈幼年时常待的地方。
鞋底落地有声,卷耳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儿,抬头看着眼前建筑,眸光微顿。
这是曾经阿娘的住所。
她不自觉的走到了这。
那道宫门竟然没锁,只是门环已经斑驳发锈,卷耳抬手放上去,没费什么力便推开了。
她心下一停。
里面,有人
宫灯烛火幽幽,在地上透出一小片温暖的橙黄来。
卷耳的目光一寸寸掠过院子里的景象。
院中的老树还在,只是光秃无叶,早
就已经死了许多年了,卷耳想着,这里应该许多年未有子规啼鸣了。
绕过正殿往后院走,踩过潦倒摆件,挥了挥空气里的灰尘,卷耳在自己曾经的院子里,看到一个人。
“阿木”她一怔。
坐在地上的人颤抖了一下,缓缓抬起埋在膝间的脸,他唇轻轻抖着,显然是冻得不行。
“阿姐”孟庭戈开口,丝丝哑哑满是惶然与委屈。
卷耳也顾不得什么公主礼仪了,她提着裙子跑了几步,直至到他身边,“你怎么跑这来了”
他身上的长袍还是卷耳早上给他穿的,薄薄几层,根本不是这冰天雪地里能出门穿的衣服。
“你乱跑什么”
孟庭戈还未开口,卷耳便直接劈里啪啦的训他,“我不是让你在寝殿内好好待着我让福泉陪你,你竟然支开他自己走孟庭戈我是不是管不了你了”
她的语气完全就是一个找到走失孩童的老母亲的口吻,焦急又愤怒,要是忽略她柔嫩青涩的脸,这一幕颇像那么回事儿。
“对不起,阿姐”孟庭戈吸了吸鼻子,声音里掺着苦涩和委屈,“我等了好久,你也没有回来,我便想来寻你。”
他抬起冻得发紫的手,颤抖着去握站着的人,“你不要生气,阿木错了,阿木会听话的。”
在外面待了太久,那双手僵冷如死人,触碰到她的一瞬,卷耳下意识地躲开。
坐在地上的人瞬间眼眶一红。
“我真的错了”
“”
他记得什么呢。
如今的孟庭戈纯如稚子,他不识得那肃廖的坤明殿。
他只依赖她啊。
卷耳抿抿唇,“起来,跟我回去了。”
她语调轻下来,可声音里还是冷冷的,显然气还没消。
孟庭戈动了动,小声说,“脚麻了,起不来”
像个犯错误的孩子。
卷耳叹了口气,无奈地蹲下身,把自己的斗篷撑开,尽量的把他环在怀里。
那股子寒气从他身上发出来,一股脑的扑在她身上,卷耳被孟庭戈冰的一哆嗦,口中问他,“你跑这来干嘛”
孟庭戈两手放在冻得麻木的膝盖上,有些难过,“我记得这是阿姐的寝宫,我便来这寻你。”
这的确是她幼时的寝宫,那道朱红高墙下的狗洞,石阶旁的矮桌,这一
切都还在。
只是
“你是怎么知道的”卷耳疑惑。
他们之前应该没有任何交集吧。
孟庭戈在她怀里动了动,冻得牙关打颤,“阿姐阿姐在这里,给了我许多酥片糕。”
“”
“什么时候”卷耳一怔。
她从出生到孟庭戈登基,都没出去过这个院子,在她的记忆里也并没有人来看过她与阿娘。
“你是不是记错了”卷耳疑惑道。
那人在她怀里摇头,斗篷环着两个已经是极限,是以卷耳贴的他很近,孟庭戈摇头时,冰凉发丝蹭在卷耳脸上,让她有些心乱。
“阿木没有记错。”他捏了捏拳头,小声说,“是阿姐忘了。”
是阿姐忘了。
这几个字里的委屈快溢出来,让卷耳有一瞬间的慌乱,“我忘了什么”
孟庭戈偏头,看着那红墙下的狗洞,低声说,“那时我站在外面,吃了很多阿姐的酥片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