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里什么都有(山栀子)_第20章(2 / 2)_画里什么都有最新章节免费阅读无弹窗_嘀嗒读书

第20章(2 / 2)

画里什么都有 山栀子 2625 字 2020-04-07

就好像那道突破黑暗的天光永远不会到来一样。

慕云殊送逐星回到宫女所居住的院子里,逐星却迟迟没有转身走上阶梯,推开房门进去。

“怎么了?”慕云殊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逐星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她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说,“大人你要记得喝哦……”

她指了指那只被他握在手里的瓷瓶。

“嗯。”慕云殊把两颗糖果塞进她的手掌里,看起来是那张平静无波的神情,却又不自禁地流露出几分细微的笑意。

他握紧了手里的那只瓷瓶。

就如同那时路过他身旁的慕攸那样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只灯笼一般,此刻的他手里攥着那只瓷瓶,也是同样的如获至宝。

“回去吧。”他轻轻地说。

逐星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却又莫名有点依依不舍的,她又偷偷多望了他两眼。

然后,才转过身,往台阶上走。

但她才刚刚踏上台阶,还没来得及推开房门,院门便被人从外头大力踹开。

一阵人影伴随着混乱的火光涌进来,晃了逐星的眼睛。

有两个太监快步冲上来,迅速抓住她的手臂,然后有人在她的腿弯狠狠地踹了一脚,迫使她瞬间跪倒在地。

膝盖狠狠地砸在地面,令逐星痛得眼睛里都泛起了生理泪花。

在刺眼的火光间,她瞧见了一张阴柔刻薄的面容,他穿着太监的衣袍,手臂上搭着拂尘,此刻正低睨着她:“你便是逐星?”

“……是。”逐星什么时候见过这这样的阵仗,一时不免声音发颤。

那太监冷笑了一声,当即道,“带走!”

慕云殊注视着这一切。

眼前的这一幕于他而言,已经是在瞬息之间,三次时间重复后的画面。

他几乎是在逐星被人抓住的那时候,就已经出了手。

可他出手的后果,却是令时间在顷刻间就回到了这些人破门而入的时间点。

无论他试了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同之前一样,他根本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发生。

逐星在被强硬地拽走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去看站在那儿的慕云殊。

她该向他求救的。

可她却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从头到尾,她都是用那样惊惶又无助地目光望着他。

当她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处,一直被慕云殊紧紧攥在手里的那只瓷瓶,也在瞬息之间,破碎消散,不留痕迹。

他虚虚地曲起手指,却是什么也握不住。

垂下眼帘,他的那双眼睛里压着阴沉幽深的光影。

忽的,他转身时,身影隐没成一道虚幻的影,追随着那寸寸的火光而去。

逐星从未想过自己的以后,她也同样未曾料到,在自己十六岁这一年,她竟然会以谋害那位卞州来的,得陛下钦点,才入画学的少年天才慕攸的罪名,而被处死。

飞来横祸,莫过于此。

只因她是最后一个见到慕攸的人,这罪名,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逐星原以为自己是最晚离开嘉御园的。

谁料,在她后头,竟还有一个朱云。

是朱云将她是最后一个见过慕攸的人的这件事说出来的。

然后逐星就被定了罪。

如今慕攸解毒及时,已无大碍,但原本已经睡下的圣上,却为此而大怒,甚至对应琥公公都发了一通火。

逐星原本以为,自己还有辩驳的机会。

但应琥公公从头至尾都没有露面,而那几个将她带出来的西厂太监,也并没有要询问她的意思。

她忽然明白,他们只是需要一个能够认下这罪名的人罢了。

或许他们都知道她在这件事里,绝对无辜。

但,那又怎么样?

她到底只是这别苑内,毫不起眼的一个小宫女,身如浮萍,毫无依靠。

没有人,会替她争取些什么。

可是当逐星被按在清晏河畔的时候,她却还是努力地向四周张望着。

因为内心里无限扩大的恐惧,逐星此刻浑身都在颤抖,一双眼睛也已经泛红,眼泪就在眼眶,要掉不掉。

她希望有一个人的出现。

希望他能救救她。

在河畔一片朦胧的灯火间,她忽然瞥见了两抹身影,就在不远处的地方。

在这样下着雪的夜里,那个十二岁的少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披散着发,苍白着一张脸,正往这里跑过来。

而在他前面,是她最想见的那个人。

在逐星被强硬地按进水里之前,她隔着水岸灯影,模糊间望见了他的脸。

她几乎从未见过他那样惊惧的神情,连同着平日里的那份沉静淡漠也不复存在。

那一瞬,她听见了两个人在唤她的名字:

“逐星!”

“逐星!”

是少年干净,却又有些嘶哑的嗓音。

也是他清泠如涧泉一般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

她好像看见,当那个少年往前跑的时候,他的身形骤然穿透慕云殊的身体,化作了一道极盛的金光,仿佛顷刻间,沉寂融合在了慕云殊的躯体里。

“大人……”她嘴唇嗫喏着,声音很小很小。

然后她的呼吸就淹没在了冰冷的水里,有人强硬地按着她的肩膀,不容她挣扎,不容她反抗。

“逐星!”

在她渐渐没了意识前,她好像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慕云殊瞳孔紧缩,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将她按进水里。

看着她挣扎,看着她渐渐地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直到最后,一动不动。

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像是被利刃刺穿,他无法形容此刻目睹这一切时,自己所面临的巨大苦痛。

可无论他怎么阻止,无论他让这个时间点来回重复多少次,他都只能像现在这样,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她失去声息,沉入水底。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像是有无数绵密的针扎过他的每一寸神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撕扯着他的心脏。

后来,

无数的画面涌上来。

一帧又一帧,堆叠如倾覆荒原的滔天浪潮,不断冲击着他的大脑。

他的身形在无知无觉地显现出来,原本的短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已成了披散的乌浓长发。

他身上,也穿着一件雪白的衣袍,在周遭微黄的灯火下,衣袂寸寸泛着银色绣线的光。

而他此刻眼眶泛红,眼里犹泛血丝,漆黑的眼瞳里仿佛积聚着深不见底的戾气与寒凉。

那边的太监已经发现了他。

一个个抽出刀剑向他而来。

慕云殊伸手,此时的灯火雪色缠裹着,被他手指间的银色流光锻造成了一把半透明的剑刃,稳稳地握在了他的手里。

极薄的剑刃毫不犹豫地一一割破了眼前这些人的脖颈,殷红的鲜血喷洒出来,却未曾沾染过他的衣袍半分,也从未沾染过剑身半寸。

他提着剑,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

脑海里有许多尘封已久的记忆在相互碰撞撕扯,令他头疼欲裂。

一剑刺入眼前那人的胸口,他的手滑下剑柄,手指不断收紧时,剑刃割破了他的手掌,维持了他的片刻清醒,也令他彻底刺穿了那人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