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京墨晚上等jas睡了,他自己不好开口,看她小心的拿着金粉刷指甲,一下一下的,左脚前脚掌微微的翘起来,五个脚趾头依次排列,她一下一下的补过去,下巴放在膝盖上,很有耐心的从大拇指到小脚趾。
那么小的小脚趾,还不够刷子一抹的,他眼神飘忽了一下,忽然拉下来眼前的杂志,透过纱幔看水边微微漾开的纹路。
他看着落地窗出神,不由的扭过头来,正好夜风荡开白色的层层纱幔,卷起来庞广白水红色睡袍的一角,看她突然抬头对着自己笑了笑。
恍然做了一个梦一样的。
他八岁的时候,未曾想到会有今天。
十八岁的时候,也不曾想到身边会有这样的一个人。
手里的杂志突然寡淡,扔在一边,翻翻合合的扉页最终尘埃落定,只有安氏加入越南水利工程的剪彩照片。
“你要睡了吗?”
庞广白轻轻吹了一口气,挺直了上半身,脚后跟着力,怎么也不肯让脚尖碰到床面,她好容易才补好的,泡水之后掉了很多。
庞京墨摇摇头,她那么小一个,在扇形大床中间,显得像是贝壳里面包着一颗小珍珠一样,“我打算送jas去新加坡。”
庞广白一愣,一下子凑近他,最后一个刷完的指甲滑过床单,细细的金粉一道留白,“他太小了。”
小吗?
不小了,很多孩子满月就已经在新加坡学习了。
见她忽然红了眼,眼眸里面水光胜似月光,把人湮没一样的,心忽然一窒,他都懂,他是当爸爸的人,语气沉重的像是被雨水打湿,深深的看到她的眼底,庞广白终于忍不住,眼泪刷的一下下来了。
扑在床面上,只闷闷的抽噎。
她知道如果孩子要长大,就一定会走,会去欧洲去澳洲,去世界上最好的地方见识最好的一切,可是她从没想过会这么快。
她的儿子,才一周岁多一点。
一想起来jas那么小,那么瘦养到现在,好容易胖一点点,她厨房里面买了很多料理锅,想给他做东西吃,都还没有来得及。
越想越难过。
庞京墨叹口气,没有办法的事,他能给jas很多东西,但是给他最好的东西,应该是教育,他要让他成为一个足够优秀的人。
讷讷的说了一句,“其实,一天有二十次航班,可以经常去看他。”
怎么可能,孩子那么小,让他一个人在那边呢,庞广白撇了撇嘴,抬起头来,“我去那边陪读。”
“他还小,如果我们没有人在那边陪他,时间长了会出问题的。我去那边陪他,有空会飞回来的。”
庞京墨不是很想让她去的,但是事情这样子发展,“他那边只读两年,之后就是全寄宿学校了,很多跟jas一样的孩子,都会在那边,都是一个人的。”
请阿姨请保镖司机,很多孩子都是阿姨带大的。
庞广白拉住他的胳膊,要说话,眼泪先到了下巴了,不肯撒手,“那不一样,不一样的,他肯定想我去陪的。”
说这话,心里面不是没有顾虑,庞京墨这样的位置,一旦她走了,不是没有别人会盯着的,她有想到这个问题,但是不能说。
一些事情,不是说了就会起作用的。
你只能去做,去尽可能的做,当一个好太太,ok,也同时当一个好妈妈。
第二天,带着jas回来,路上抱着他,走一会,三分钟就累得胳膊疼了。
jas看看她,知道差不多了,笑了笑,他妈妈不是超人,三分钟就是极限,“我可可以自己来,不要这么辛苦。”
“ok,我可以的,我想多抱抱你,不然我的儿子要长大了,到时候我更抱不动了。”咬着牙,愣是走了十分钟。
jas细细的挑了挑眉,看了一下她,觉得今天比较有爱。
庞广白胳膊都发抖,她是真没力气,属于吃饭吃到一半都觉得拿筷子的那只胳膊累得慌那种,能用勺子就最好了,心里面暗戳戳的想着,去就去呗。
真的是咬牙切齿的跟着儿子走的,飞新加坡。
走之前,庞京墨问他,“会不会害怕。”
jas摇摇头,觉得没什么害怕的,“妈妈跟我说勇敢,我很勇敢。”
“ok,对,你要勇敢,要照顾好妈妈。”
jas心里面忽上忽下的,感觉不太一样,因为第一次听庞京墨说照顾好妈妈,觉得很有责任感,看着庞广白,努力的板着脸,“你要怪,不要怕。”
庞广白拎着手里的小包,她今天像是去选香港小姐的,高跟鞋踩着比庞京墨还要高一点点,金黄色的缩型手拎包,那么大一个,手机都放不进去,垂在腿边当挂件一样的,鼻子里面哼了声答应。
她今天原本气不顺,但是一想到那边还要佣人在等,还要好多事情要安排,一下子就打鸡血了,踩着恨天高蹭蹭的,尖尖鞋跟一下一下走的很坚定。
庞京墨看她一眼,牙疼,觉得你这样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孩独居是不是不太好啊。
“吉祥我会去跟eter沟通的,不会耽误的。”
庞广白看了看时间,现在谁还顾得上吉祥啊,胡乱答应了一下,便催着司机,“时间差不多了,去那边还要很多事情,东西都要收拾,出发吧。”
庞京墨碰一鼻子灰,帮她开车门。
车子嗖一下就走了,家里佣人就剩下一个厨师,其余的全部包机去了新加坡帮忙收拾东西去了。
他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去公司去了。
庞广白从上飞机就开始跟jas讲话,“你说,如果别人欺负你了你能知道吗?”
jas不是很懂他的意思,谁年轻的时候能知道老母亲稀巴烂的心啊。
她突然就一下子拍在jas的身上,“像这样,我打你一下了。”
“你要怎么做呢?”
jas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你打了就大了呗,又不疼。
觉得她可能无聊了,拿着桌子上的黄龙果,“妈妈你要不要吃水果,你早上有吃很少。”
自己也拿起来吃,叉子上面掉到衣服上了,他用纸巾捡起来,放到垃圾盘里面,不紧不慢的,看着庞广白想哭。
着急了,一下子拍他胳膊上,“你看像这样,有人这样对你的话,你要打回去知道吗?然后跟老师讲或者跟司机讲,让他们保护你,知道吗?”
“你来,你应该打回来的。”
jas哈哈哈笑,伸着手去摸摸她的脸,学着庞京墨的样子,托着她半边脸,“你不要想太多,累了休息一下吧。”
我累,我心累。
你真是我亲儿子。
孩子太小了,而且也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她一想起来孩子要是在学校里面受欺负了,这么小甚至就连一些恶意都区分不清楚,有时候被随便对待了都不晓得,又担心学校里面老师不喜欢他,又怕小朋友孤立他。
一个妈妈永远是操不完的心。
她突然就钻死胡同里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