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
她闭上嘴,假装自己根本没有大惊小怪过,而娜塔莎已经半曲着身体从丝线上小跑过来。
每当她踏出一步,这根线就轻微地一个颤抖,这根线就像海上漂浮的树枝,而娜塔莎则是踩着这根树枝渡海的鸟。
这可是五十多层楼,她都不害怕的吗
温目不转睛地看着娜塔莎轻盈地踩着那根半透明的线走近,而后一个翻身,擦着她的皮肤落到了房间里。
“你好厉害。”温感叹着为娜塔莎热烈鼓掌。
“一点小技巧而已,你也做得到。”娜塔莎朝着温倾身,“要试试吗”
温“”你为什么要这么为难我。
她直接地否认了娜塔莎的看法。
“我觉得我做不到。”
“为什么你恐高吗”
这不是恐高不恐高的问题,这是成年人都不太可能不怕这种高度的问题
但回忆了一下被蜘蛛侠抱在怀中飞跃纽约高楼时她的心情,还有坐在飞机上,体会到那种失重感时的心情。
温不得不承认“我不恐高,相反,我喜欢高处。”
“那为什么不试试呢”娜塔莎意有所指,“你也不喜欢一直被当成弱者吧”
不你错了,身为一条咸鱼,我完全不在乎被你们这群写作人类读作非人类的超英当成弱者。
温蒂冷笑一声“我可不是什么弱者,只是和你们这种人相比,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罢了。”
温
温等等你什么时候开始控制身体的我为什么完全没意识到
温蒂没回答她,而是同样学着娜塔莎的动作,扶着窗框向外一跃,在温“啊啊啊啊啊”的脑内尖叫中,以一个芭蕾舞者的标准落地姿势,双错着,轻巧地落在了丝线上。
所谓芭蕾舞者的标准落地姿势,意思就是她的身体是完全笔直的。
温感到她的心脏狂跳起来。
为什么温蒂明明是个弱鸡却一点也不恐高啊不对这虽然不是恐高,可是这具身体现在的状态也完全和“不恐惧”没有任何关系
可能是因为现在操控身体的是温蒂,身体内部的变化在温的感受中变得更清晰了。
血液在血管中沸腾,然后拼命涌向四肢,她的身体开始发热,她开始感到皮肤表面的刺痛和酥痒。力量从她的心脏源源不断地流向她的手指和脚趾,在窒息中,那种完全能支配这具身体的控制感,强烈得让温相信她能做到任何事情。
就在温以为温蒂会做些什么去证明“我可不是什么弱者”的时候,温蒂毫不犹豫地让出了这种控制权。
温“”
她开始想哭了。
跳舞吧。
不不不温蒂你别开玩笑了要跳你自己跳啊我做不到
没问题,你做得到。
你说得轻巧这破烂身体怎么可能做得到
温悬停在丝线上,战战兢兢地保持着平衡,恨不得在心里破口大骂温蒂一千遍,可她的心跳声越来越密集了,几乎跳出她的胸腔。
肋骨被急剧收缩和鼓胀的心脏挤得生疼。
可多站了一会儿,她的情绪竟然慢慢镇定了下来,并且真的开始觉得她能做到了。
不果然还是做不到
温蒂温蒂你出来不要把烂摊子留给你我们不是说好了你才是处理烂摊子的那个人吗
我们从来没有说好过这种事。
现在,跳
温条件反射般抬起了手臂。
一直抱着手站在窗边的娜塔莎挑起了眉。
温其实都要吓死了,没开玩笑,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恐惧症和一般普通的害怕还是有区别的,两者之间的差距大概和被灰尘呛得咳嗽与发烧感冒导致的咳嗽差不多。
恐惧症导致的恐慌感是完全不可控的。
但不可控和可控之间,依然有明显的界线。
温有点明白为什么温蒂让她控制身体了。
可能是因为她是穿越的这具身体的很多病症对她的影响其实并不是特别严重,虽然能感受到那种恐惧和痛苦,可感受到的部分很轻微。
绝大多数痛苦都是温蒂在承担,她仅仅是帮助温蒂分担了一点点而已。
但她们从恐惧症里得到的东西是一样多的,比如此刻,她的思维格外灵敏,她的反应能力格外强大,她能听到脚下传来的嘈杂人声,甚至听得到人们把空饮料杯吸得咕噜作响。
温抬起手臂,抬到身侧,而后踮起脚尖,开始旋转。
芭蕾舞的立式旋转,要求把脚尖直立到最大限度。脚尖和地面的接触面越小,就意味着摩擦力越小,旋转起来也就越省力,并且美观。
温站在丝线上,感觉自己只有大脚趾尖是有接触面的。
这地方太高了,脚下的所有东西都变成上尖下大的锥形,视角改变带来的变形感怪诞又美妙。
她转得极快,于是世界在她眼中变成了万花筒。
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这样毫厘大小的面积上绝不是轻松的事,可真的做起来却那么轻松自如。
温挺直了膝盖和背脊,用甩腿的动作带动身体,她在转动时曲腿抱臂,在甩腿时伸展双手,每一圈转动结束都只用一个轻微的停顿休息而非全脚落地。
她的姿势足够优雅和稳定吗
她的舞蹈是否像黑天鹅一样惑人
温完全没有考虑这些,世界成了光怪陆离的万花筒,而她的心已被奏乐填满。
她闭上眼睛,将自己想象成一条垂直的轴,而她转动时的力道被躯干的每一个部分拆卸和分解。肌肉绷紧,又放松,像是有无数个细小的精密齿轮在身体中转动和咬合,而她的脚趾是一根长钉,牢牢钉在原地。
这是芭蕾舞最具盛名的挥鞭转。
优雅、高贵的舞姿,却又充满了堪称澎湃的爆发力,长腿划过半空时舞者依然高昂着头挺立,姿势柔软又苍劲。
据说最高明的芭蕾舞者能在洒满面粉的地面起舞,在三十二次挥鞭转后,只在面粉上留下硬币大小的痕迹。
温知道她能做得更好。
你喜欢芭蕾吗温蒂我喜欢芭蕾,所以我知道你不喜欢。至少没那么喜欢。你说你做任何事都想做到最好,是真的吗
我不相信,因为我不是那种我不是在任何事上都得过且过的。
你不是在任何事上都渴望做到最好。
起码在芭蕾上不是,你不是为了自己的胜负心去跳芭蕾的,我能感觉得到。
你在为谁做你从来都不喜欢的事情呢
这些念头在温的心中盘桓,可也只占据了她的一小部分思绪,她将更多的经历放在芭蕾上,感到自己成为了一棵树,在飓风中颤抖和摇摆。
她想象自己的躯体上长出枝蔓,每一根枝叶都在顶着风拼尽全力地朝外生长,而她的脚趾向下生出细网般的根系,牢牢握紧土壤;她想象她汲取营养的每一个步骤都充满了艰辛,她的每一片叶子都为了不被从树枝甩脱而拼命挣扎,为了每一缕阳光的抚慰而被迫早熟;她想象生命
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觉到生命有多美好。
娜塔莎时毫不吝惜掌声“棒极了你跳得非常好。”
“还可以吧。”温诚实地说,她踮着脚,顺着颤动的丝线走向窗口,“有人跳得比我更好。”
温蒂跳得比她好,绝对的。她跳舞的时候什么都不去考虑,而温蒂会思考该如何去表现自己。
娜塔莎在温走近后双手拎起她的腰,将她从半空中抱下。
温惊讶地俯视着娜塔莎,眼睛都瞪圆了“嗯你干什么”
“一个抱抱”
娜塔莎放下了温,她专注地凝视了一圈温的脸颊,为她把长发顺到耳后。
温“”她避开了娜塔莎的眼神。
温蒂我好像被撩了
上吗
不我觉得我更喜欢男孩子
那可真遗憾。
温蒂又静悄悄地藏到了深处。
温“”不你别走啊我要怎么面对这突然暧昧起来的气氛。
她尴尬地慌了一会儿,突然就冷静了下来,没什么可慌的嘛她又不心虚,被撩的感觉也挺好的呀,只要别回应不就行了。
娜塔莎已经收回了双手,若无其事地看向了房间内部,好像在家里一样自在。
“还真是一个人住。”她说,“我还以为能看到一对双胞胎男孩儿从你的卧室里走出来呢。”
这、这是什么掉节操的极品发言
“怎么可能,就算有也只会有一个。”温不满地说,“更何况根本不会有。”
娜塔莎不反驳,而是改了个话题“你平时都吃什么”
“外卖送餐。”温补充道,“没有乱吃,外卖很贵也很健康。”
“为了跳芭蕾保持体型你的体型非常漂亮。”
“不是,体型其实是天生的。”温脱口而出,“父亲说我的四肢修长,骨骼纤细,很适合去跳芭蕾,所以我就去跳芭蕾了。”
她忽地一愣。
一些零散的东西被某条线串联起来,因果开始在她脑海中成型,某些关键词围绕着“父亲”这个中心开始排列顺序并展示自己。
温意识到她正在触及到某些属于温蒂的核心,而这个核心她绝不会喜欢。
算了不用知道具体情况。
她要快乐,何必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