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的禁闭就由一个月改成三个月了。不但不能出门,而且还不能喝酒。姬重轲派人将府里所有的酒都搜走了。
禁闭前几日已经解除,但姬阿黄不敢擅自出门。
他没有正当理由出去。现在又不用打仗,他没地方去。王父也没召他,王宫也去不了。
只能上街游玩。可他现在最不敢做的事,就是上街游玩。
万一王父知道他去外面野了,一个不高兴,又罚他禁闭怎么办
姬阿黄天天坐在墙根脚下,听行人在路边玩乐嬉笑的声音,而他只能搂着他的姬妾们,眼巴巴地望着天空,想象此刻墙那边的世界有多美妙有多快乐。
姬稷派人来时,姬阿黄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终于终于能够出门了。
大室内,太祝太卜们正要请姬稷决断到底先祭哪位神明,忽地一阵风刮进屋,一个魁梧大汉跳进来。
“殿下”魁伟大汉惊天地泣鬼神地喊道,直扑正前方的太子殿下。
众人慌神,“护驾护驾”
太子殿下面无表情,淡定从容,唤了句“三哥。”
众人定晴一看。
这个不修边幅,下巴长满胡茬的男人,真的是三王子
姬稷扫了眼姬阿黄,颇为头疼“三哥,孤并未急催你,你大可不必如此匆忙。”
姬阿黄脸上笑开花“可我急着出门,一刻都等不及。”
说完,他激动上前想要握住姬稷的手。
王子之尊,不能吻脚,但亲个手还是可以的。
姬稷及时将手藏进袖里,藏得严严实实。
姬阿黄扑了个空,瘪瘪嘴,挨着姬稷脚边的席子就要坐下。
姬稷抽走软席,问“来之前洗过澡了吗”
姬阿黄面红耳赤,小声“昨天刚洗过。”
姬稷;“坐远点。”
姬阿黄嘟嚷“谁没事冬日里天天洗啊”
“不坐远点就回去。”
姬阿黄不敢再说一句废话,老实地坐到角落里,低头严肃道“茹茹听凭殿下吩咐。”
姬阿黄在人前自称小名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众人虽已习以为常,但每次听到,还是会起鸡皮疙瘩。
无论是谁,听到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自称茹茹,都会惊讶。乳名是别人拿来唤的,怎能自己叫自己的乳名呢
听说太子殿下的小名叫啾啾,不知道他是否也曾像三王子这般,曾在人前自称乳名
姬阿黄刚坐下,太祝太卜们迫不及待继续刚才说到的事。
“先祭女娲,还是先祭盘古”
女娲曾是所有大夏人的信仰,天下所有人本是大夏人,但几百年过去,除帝台外,大夏人早已变成殷人楚人齐人鲁人赵人魏人。
姬稷没想过让天下人重新变成大夏人,他想让天下人都成为殷人。
夏王朝曾经万众归一的辉煌,将由他们殷王室来光复。
姬稷点了点羊皮卷,做出决断“同时祭,不分先后。”
众人为难,同时祭
行得通吗
姬稷“就这么办,无需再议。”
他的强势令众人不敢有疑,他们齐声应下“喏。”
姬稷在大室待了半天,将商议细节的事交给姬阿黄,他踱步往前去,打算透透气。走出大门,看到星奴在宫道边来回徘徊,也不知等了多久。
他招招手,宫人们让出道。
星奴奔过去,呈上一卷竹简“赵姬让奴送来的。”
今日无需交刻字功课,姬稷下意识问“出什么事了吗”
星奴“据奴所知,并未出什么事。”
“那她作甚给孤”姬稷想起,他上午给她递过信,说了不回建章宫的事。
这卷竹简,定是她的回信。
姬稷握着竹简,忽然不想拆开。
她还用上了火漆封缄,这般郑重,定是写了许多情意绵绵之语。
姬稷紧握竹简,重新回到了大室。
室内人声鼎沸,他也不觉得吵了。
他时不时垂眸看看那卷竹简,心缓缓漾开涟漪。静静的,不动声色,不曾露出半点迹象让人察觉。
他的手抚着竹简,仿佛是在抚着他的赵姬。这份甜蜜的牵挂,只有他一个人知晓。
姬阿黄无意中窥见姬稷发呆的神情,心中纳闷啾啾这是怎么了,被吵傻啦
姬阿黄嘀咕一句,盘古庇佑。
平时大家要是闹哄哄地说事,早被训了。啾啾要是暴躁起来,可比他躁多了。
他躁起来最多揍人一顿,啾啾躁起来,那是要人全家性命的。
想到这,姬阿黄不自觉放低音量,对着口水唾沫横飞的太祝太卜们低吼“你们别嚷嚷,一个一个来,轻点声”
夜幕逐渐笼罩大地。
云泽台南藤楼,赵枝枝正懒洋洋趴在一楼大室的竹席上,庭院里,奴随们举着火把照亮,阿元正兴奋地向她展示秋千。
秋千是阿元扎的,她好些天没回南藤楼,一回来就看到庭院里新扎的秋千。
今天太子不回建章宫,她一个人待在建章宫没意思,决定回南藤楼一直待着,等太子回来,她再过去。
刘宫使“现在要用夜食吗”
赵枝枝摇摇头。
她还不饿,她习惯和太子一起用夜食了。
赵枝枝的思绪从新秋千重新转移到太子身上。
她今天给太子写的那封回信,好像回得太简单了。
她应该多写几句的。
赵枝枝没有做过回信这种事。就算之前给太子写信,不知道太子的身份,每日刻字让他知晓她一切安好,那也是她主动写信,然后太子回她。
太子教她习字,但他没教过她该如何给人回信。
赵枝枝暗自苦恼了一阵,想着想着,又被庭院里阿元的笑声吸引过去。
她自然而然将她的苦恼从脑中赶走。
算了,不想太子了。
反正过几天就能见到他。
至于那卷回信。
虽然简洁,但至少不用担心出错。毕竟,太子以前如何回的她,她就如何回的太子。依葫芦画瓢,绝对不会出错。
阿元坐在秋千上飞到半空,笑道“贵女来呀,来呀”
赵枝枝提裙小跑过去“来了,来了。”
风很大,赵枝枝玩得很开心。从头到尾裹成粽子,没受一点寒风。
新秋千很结实很漂亮,兽皮制成的绳索握在掌心,既不粗糙,也不滑溜,刚好能让人牢牢攥住,晃起来的时候,手不会被磨疼。
赵枝枝玩了一整晚,未曾着凉,反而出了一身汗。
夜里倒头睡下,睡得格外香。
她这边睡下了,太子那边却还忙着。
为了能够早些回云泽台,姬稷一刻不停督着人将祭祀各项事宜定下。太祝太卜们大多是老头子,忙到半夜实在撑不住,求姬稷放他们去歇息。
整间大室,就只姬稷和姬阿黄最精神。
第一天解禁,姬阿黄浑身充满干劲。
“殿下,放他们去歇息吧,我可以继续。”
姬稷扫视室内无精打采的众人,薄唇轻启“先歇息,明日一早再继续。”
姬阿黄重申“我还可以继续。”
姬稷没心思管他“那三哥继续吧。”
从大室出来,夜空无星无月,冬风凛冽吹来。
姬稷朝从前的王宫居所而去。
起先是缓步慢行,走着走着,想到赵姬给他写的回信。
这信他还没来及看,想留到睡前再看。
今夜没有赵姬伴枕,好在还有她的情话能够伴他入眠。
她到底写了些什么
他迫不及待想知晓。
太子忽然跑起来,宫人们不明所以,怔愣数秒,迅速跟上去,也跑起来。
几十人的脚步声踏踏响起,各宫室的宫人们纷纷探出头查看。
深更半夜,为何有人疾跑
出什么事了吗
姬稷急急回到居所,洗漱换衣,速度极快,躺到床上时,气还没喘匀。
为了更好地欣赏赵姬写给他的情话,他让人将屋内所有的油灯都点上。
灯影光亮如昼,姬稷满怀期望,打开了竹简。
竹简上只有一个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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