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历史旋涡之中,你只觉得日日时时见证了巨变,却无法敏锐地认识到,某一天的某一刻,是某个文明衰落的序幕。
帝都和拜占庭这一战,打的漫长而艰难。
漫长到游仙女将资本绝技传授给帝都后,容忍它发展成了庞然大物;漫长到优势产业劣势产业互相掠夺争斗,将好好一座帝都压成了"偏科生"。
防御塔一号。
恒星即将坠落,光芒收敛,坠在天边宛如火池,游仙女端酒细品,看看旁边沏茶的游仙蓁,出声道:
"仙蓁,酆都向帝都求助了。"
"请求借调死神队长孟秦先,镇压地府鬼潮。"
沏茶的手一停,游仙蓁微微抬起眼。
她皮肤黑了一些,人也瘦了些,三年战场生涯,没有带来她的年岁增长,却令整个人脱胎换骨,端看这双眼,你根本无法联想到五年前巨浪队长。
那双清澈如冷溪的眼睛,终究埋葬在了岁月中。
游仙女如此想道。
这样,是好是坏呢?
我带给了她成长,也让她再找不到少年时的影子了。
"借调?帝都可不是当年的帝都了,没那么博爱好说话了。"
"孟秦先现在炙手可热,是帝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市长团成员,母城能付得起请他的代价吗?"游仙蓁睫毛轻颤,轻声说出了隐忧。
三年来,酆都换了四任首领,回回仓促,回回暴死。
没人能降服□□在酆都大陆的鬼潮,进而,也就没有一位英杰获得了【地府】的信任。
他们都是后世酆都历史中,知名不具的英雄。
然而,真正和他们在历史中相遇,却有着难以承受的温度和剧痛。
游仙蓁握紧拳头。
哪怕三年血火,母城的人人事事依然能精准击中她最纤弱的神经。
她明白,在这个时代,酆都在宇宙海的名声臭不可闻,哪会有一座城市不庇佑活人,反而让活人给死人让道呢?
不成熟的城市之心,不成熟的城市。
在这种时刻,愿意接手酆都的人,都是真正的英雄,明知必死仍然愿意跳下火场的勇士。
因此,才更加心痛。
"说得对,此帝都非彼帝都。"游仙女给她倒酒,给她推开。
"你什么意思?"游仙蓁倒着自己泡的茉莉花,最近一年她常驻防御一塔,和孟秦先协力,将镇守一塔的五万人调/教的铜墙铁壁一般,百战百胜,是此刻宇宙海风头最盛的黄金组合,拜占庭来一次打一次;但是,这也意味着,她没有从战场分出一丝时间。
游仙女笑了笑,拉住游仙蓁的手:
"还记得,几年前,我们讨论过,帝都那颗善恶之心价值观浅薄的事情吗?"
"我早说了,它的价值观,容纳不进黑白之外的事情。"如,功过相抵。"
说着,他将一份文件递给游仙蓁。
游仙蓁细读,脸色一变。
这是一份批量释放北方天牢重犯的审批通过报告,针对领域正是狡诈的金融犯。条件开的非常优厚,甚至连剥夺的政治权都还了回去,旨在让他们再"优势产业"中再度启用,为帝都累积千世万世的财产。
更可怕的是,页脚写的31号令。
游仙蓁猛地揉皱了纸,不可置信地问道:"这已经是第三十一批释放的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游仙女无所谓地耸肩:"前年吧。"
"当时一二三五塔战事吃紧,你忙的天天熬夜,我就没骚扰你。"
游仙蓁猛地拍了桌子:"这是骚扰的问题吗?!"
游仙女嗔她一眼,摁下她的手:"别生气啊。"
"你生气我心疼。"
"所以我说,帝都之心浅薄如纸啊,功过相抵这种事情,她也真能当做简单的加减法来做。"
"不看潜在,只看现在。"
"当年抓捕孟秦先也是这样,看到了他‘表现’出来的危害,而不会顾及如果好好训练,他可能爆发的强大威力。"
"释放经济犯也是啊,现在资本在帝都如鱼得水,骗帝都之心跟玩儿似的,正需要那些遗祸千年的家伙,出来好好兴风作浪呢。"
帝都之心就是个蠢货。
浅薄的善恶根本遏制不了大善大恶。
不是乱世却用重典,造出了一个表面太平的乌托邦,底下滋生出来了什么样的畸形丑恶,只能自己吃。
最简单的一点。
帝都之心代替了仲裁,但这种所谓的、畸形的、完全将帝都之心当做全能,不去质疑城市之心素养是否足够的执法行为,是否能保证万世太平?
怎么可能。
而且,就像游仙蓁当年巧妙的利用规则,往大悲寺疯狂捐钱,逃避多次劫狱孟秦先的恶果一样。
作善作恶必有回报这回事,如果没有中间地带作为缓冲,很容易变成"我杀人放火之后,马上修桥补路,"来换取伤害冲抵。
这一点,游仙蓁亲身效法。
如此行为,帝都中每天都在发生。
帝都之心的仲裁,从来教不会人类真正的向善,而是教会了他们要"虚伪"地作恶,比真正不加遮掩地作恶,更甚百倍。
这也是宇宙海白月光帝都,最不明显但最致命的一个弱点。
它根本没教会城民善恶观,而是教会了他们伪君子般利用规则,同时,也放松了文宣和正能量宣传。
初来时,游仙蓁参加的百家讲坛说得好听,然而,千奇百怪的学说混在一起,本质驳杂,根本没有被吸纳进执政体系中,只能成为城市上空的噪音。
把握不住宣传口,再强悍的城市文化,也只会教出暴徒和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