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在毛丁丁百般恳求之下,村长同意自己代替他,去破格面见茅斯之心一次。
“感谢、感谢您。”
毛丁丁当即双膝跪地,深深地叩首行礼。
村长的面容暴露在光线中,也是个衰败的老人,咳嗽不断,肤色深棕发黄,是肝病严重的特征,行将朽木的气息从每一次呼吸中透出。
“不必谢我。”
“我也不是个长命种,去见见城市之心,也不觉得损失。”
“时也命也,都是为了母城。”
“我走后,副村长代理事务,务必要将外城人阻隔在此!不能再近!”
老人的眼神中迸射出逼人的寒光,神光焕发,仿佛忽然回到了年轻时。
远处猫在树窝子里的游仙蓁、宋野子:“……”
两人不约而同摇了摇头。
这种刻骨的恨意,作为攻城手,真是万分熟悉。
心思凉薄不懂人情的渣滓,大可以说这帮落后城市的居民,不通变故,现在群战现场随便一城,都是神仙打架,投靠谁,都好过一座孤城混在宇宙海漂泊。
但……对母城的捍卫和归属感,不是一句“归顺了对城市发展更好”能说清楚的。
人心最是易变,也最是感情粘稠。
“你说得对。”
“看茅斯人这模样,我们,需要找茅斯之心好好谈谈。”宋野子轻声道,叹气似得。
“但我们本身不是治疗类天赋,哪有资本正面迎见茅斯之心吗?”
“烈性传染病啊,霍乱鼠疫天花梅毒……这是正常人能抵抗到的名字吗?”
游仙蓁没说话。
她没有,没那个资本。
社会主义能力挫宗教迷信,吊打邪教天赋,但对于疾病,没人能幸免。
“还是要去。”
“茅斯之心的疾病传播力不可能没有距离限制。”如果无限制传播,那茅斯城根本就不会有活人,这是逻辑悖论。
“我们可以保持一定的距离,同时利用心音检测。”
“茅斯之心这种诡谲的属性,近距离内绝不会有大量常住人口,不然就是找死。”
“如果人少,反而对我有力,这样,监听心音能减少很多干扰。”游仙蓁沉声道。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们是吓不退的酆都人。”
宋野子打量她,目光平和,不似以前暗藏少许敌意:
“组长,你挺勇毅啊。”
“家教真是不错。”
游仙蓁咧咧嘴,“我哥小时候骂我傻大胆。”
“可能,勇气真是我唯一拿的出手的品质了吧。”
不,你拿的出手的品质,那可太多了。
宋野子心道,撇嘴:“装逼遭雷劈噢。”
“慢着——有动静了!”说完,一把摁下游仙蓁的狗头,两人全身埋进树叶堆里,挡的严严实实。
轰隆隆。
发动机发出轰鸣,迸发巨大动力,推动钢筋铁骨的巨人从树屋后破空升起,窜起了白雾带着水汽,紫色的机甲魔神跃然空中,披星戴月,一跺脚,在树冠顶上腾跃起来,宛如一座山腾空而起,快速朝远方奔去。
游仙蓁、宋野子:“……”
“卧槽这咋整!追的上吗?”
“追个屁!你那是人腿,人家是蒸汽动力!”
“哎嘿这老村长家伙事儿不错啊,一把年纪了,还能扛得住机甲的体能消耗。”
“闭嘴,游仙蓁,赶紧想辙!”
“……你不是说叫我组长的吗?”
“……”
“安啦,走之前,我用血包讹了白酒一点坐标纸,正好派上用场!”
“……你那不是白送的血吗?”
“开玩笑,啷个会白送噻!我看起来那么善良嘛!”
宋野子满脸一言难尽。
刚夸她人品好的自己像个傻逼。
将坐标纸钉在捕捉枪尖上,游仙蓁对准空中灵活跳跃逐渐远去的紫色机甲,一发命中!
叮地一生轻响。
一点细微的白色黏上了机甲的下体——如果它有下体的话。
宋野子表示叹为观止:“……”
“组长,你可真会啊。”
这和当面踹男同胞小弟弟有什么区别?
游仙蓁勾住小姐妹儿的肩膀,色眯眯:
“我这不是怕机甲表面有防御电流嘛,万一射中的地方不对,被电流检测到了,又得浪费一张坐标纸。”
“所以不选头部驾驶舱或者胸前发动机的位置啦。”
“下体多好啊,不设防。”
这话咋听着这么别扭?
宋野子漂亮的五官皱成了橘子:“……”
“认识你的每一天,都是新世界。”
“我太荣幸了。”
茅斯城的陆地不小,但百分之八十都是广袤树海,人群聚落因为五十万人口的限制,并不多。说白一点,只要远离人群,你遇见茅斯之心的概率,就会大幅增加。
眼前是巨树林的尽头,恒星光辉洒下,水面光滑如黄金之镜,倒映着灿然生辉的无垠天空,美景恢弘盛大,令人屏息。
茅斯之心赤脚踩在水里,数不清的细微黑色粉末从他皮肤上的溃烂脓包中流出,融化在水体中。
他望着空中的恒星,用生着白内障的眼睛,用长满肿瘤的头颅。
身后轰隆一声巨响。
机甲临着树林边缘落下,砸进水里,紧接着胸前发动机熄火,村长从驾驶舱爬出来,一下来,他就闻到了一股恶臭,那是茅斯之心身上的味道,极致的腐朽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