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楼临窗之人显然是个官家,穿着一身暗绿绣锦袍,鬓发微白,一双眼睛却炯然有神,嘴角微微上翘,似乎心情很好。
“你们可知道方才船上那人的身份”茶室里不只有一人,另有一位圆胖中年男子开口问道。
“没见过,此人着实面生。”其他人也不清楚。
这时那圆胖男子将视线转向窗边“御史大人见多识广,可知道方才进球那人是谁”
郑诺正举着酒杯轻呷,闻言微微停顿,解答了众人的疑惑“越国三皇子,谢祁。”
“原来如此,可惜了,若是我庆国男儿自当有一番锦绣前途。”有人叹。
亦有人不在乎“昨日便听说这谢祁吃了圣上的闭门羹,今日怎的丝毫不受影响,还有心思出来玩乐”
郑诺放下酒杯“会谈一事已然定下,便有的是闲暇,你若是他也会如此。”
“哦倒是我等孤陋寡闻了。”
那圆胖男子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这蹴球是谢祁所进,可他并不曾参与今日的蹴球争标,这标头又该如何算”
郑诺微微一笑,尽显儒雅“争标戏水的明文上写得清清楚楚,凡参与竞舟的船只,若能在一炷香内进球,则标头归进球者所属。
今日谢祁只是临时起意,便是进了球这标头也和他没关系。总不能因为他是使臣皇子,这规矩就改了吧”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御史大人所言极是,凡事都得依个法度二字。法令规则上的事,便没人比御史大人更清楚。”
“不错,御史大人刚正不阿向来最重礼法,若非如此,这上京都内满朝纲野定然不会如此”
“刘大人,慎言。”那人话还没说完便被郑诺厉声责断“皇城朝纲地方边境哪一处都是圣上做主,这等酒话莫要再说。”
经此一喝,那刘大人的酒意已经醒了大半,惶惶愕愕接连告罪“是是是下官喝多了,这脑子不清醒一时说了胡话”
沉默片刻,郑诺脸上的肃色骤然散去,仿佛刚才的冷言皆是玩笑一般,躬身去扶刘大人“起来吧,此等地方人多眼杂,尔等为官数十载怎么还如此莽撞”
“御史大人说的是”
“多谢御史大人提点”
一时间整个茶室都充斥着告谢声,一派祥和。没过多久,郑诺岔开话题说起了其他事,众人越发松了口气。
而同一视角的六楼此刻却安静多了,窗叶也不如其他茶室开得大,看起来似乎不想因此灌了冷气。
“可回来了”说这话的自然是宋茯苓。
“快了,我早叫他下船便往这儿来。”宋仁说完顿了顿又问“不过,老爷怎么忽然对谢祁感兴趣之前在湖州遇上也不见你如此大费周章来回打探”
宋茯苓捧着茶杯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问道“方才那一球,仁叔觉得如何”
“什么”宋仁显然没反应过来。
“方才谢祁那一球,如何”宋茯苓又问了一遍。
“”宋仁实话实说“好。”
“只当得个好字吗”宋茯苓话音里略带了些引诱“仁叔此前可见过旁人一球入孟就不觉得方才那一脚有些眼熟”
宋仁经此一问不禁陷入沉思,可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门口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宋茯苓示意宋仁开门。
进来的是个船手打扮的男子,他才刚进门,宋茯苓就有些迫不及待问道“如何他们说了些什么”
那侍卫道“回主子,越国三皇子并未和旁人多说什么话,一路都在看景。偶尔开口也多是接寇大人的话。”
宋茯苓微微蹙眉“不要如此简短,他说了些什么看了些什么,你都须得一字不漏告诉我。”
那船手虽然有些吃惊,但还是将听到的一切尽数转达。
当说到闻声那句“许是见过,总觉得很熟悉”时,宋茯苓眉心微跳“你等等,他说此话时神色如何”
船手想了想“隐约有两分困惑,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宋茯苓闻言逐渐陷入沉思,真正的谢祁早年一直在江州长大,只因为张淑妃一句“外祖思念”,便央求了太宗将尚在襁褓的谢祁送去江州。
直到延州兵变时都不曾回过上京,自然不会说出“许是见过”这类言语。
可若借此断定此人就是哥哥闻声未免有一事不通“往日他最喜欢的就是蹴鞠来过上京才会觉得熟悉可又如何像是不记得一般”
一旁的宋仁听不见他说什么,见他久未回神便提醒道“老爷,这天看着似又要下雨,可要早些回去”
宋茯苓回神“嗯。”
等回到府中没多久,果然就下起瓢泼大雨来。宋茯苓倚在窗前,看着院中被雨水拍得左摇右晃的海棠枝逐渐出神。
不过多久,他忽然叫道“唐三”
“老爷,何事”唐三很快进来。
“帮我去买个东西。”
唐三听见这话下意识有些心虚“可要避着宋管事”
“要,千万别让他瞧见。”
唐三更显犹豫“那能不能叫唐二去”
“不过是叫你买颗蹴球回来,又不是买酒,”宋茯苓佯装生气,“怕什么”
“哦,”唐三果然松了口气,“那便好办了,我去去就回”
唐三很快就带着蹴球回来了,装在食盒里藏得严严实实。
“可有被人瞧见”宋茯苓问。
“没有,宋管事以为我买的是哪家的点心呢”
宋茯苓点点头,从唐三手中接过蹴球后示意他出去。等屋里没人便自己一个人抛着玩起来。
刚开始还有几分手生,慢慢灵活起来连颠球都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