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复延侯”谢巡很快就被人领着去暖阁。
再如何是觉醒者,也不过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闻声目送他离开后也没过多停留。
今日沐休,也是父亲闻如海的生忌,想必宋茯苓早已备好了黄香和酒菜。闻声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给宋茯苓的药浴方子。
宋茯苓那双腿他已经见过,已然失去活力,却不是没得救。往后若每日佐以药泉泡之,不出三年定会好转。
果然,宋茯苓听见这个消息,顿时喜形于色“真的吗我这腿当真还有救哥你没哄我”
“理论上可行,你可以先试上几日。”闻声与他添了茶“若有天然泉水效果更佳,只是这东西京中只怕难求,等你好些再出门去寻不迟。”
要说效果最好,用灵泉自然是最好的。只是此界没有,闻声也不会特意破了规则。
“不,京中有。”宋茯苓笃定道“就在沙皮巷,只是在城西颇有些脚程。那家的汤泉引自长寿山,水质不必说,就是一池难求。”
这种好东西自然先供给权贵,既然连宋茯苓都说难求,怕确实不好去。
闻声“私人会馆”
“没错。”宋茯苓就知道闻声能猜到“为益王所有,他格外喜爱汤泉,且泡浴时不喜外人打搅,因此那会馆从不对外开放。”
闻声想了想“上次会谈的事,我见他对你多有恭维,若你开这个口只怕不难。”
宋茯苓笑着摇摇头“难倒是不难,只是往后少不得被人呼来喝去。”
谢渺对宋茯苓早有招揽之意,只是之前都被宋茯苓用身体不适推拒。如今有了强身的法子,又拿他的东西手软,岂还会有自由可言
不料闻声却道“与他做事不见的是坏事。”
宋茯苓懂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闻声点头“他堂堂亲王圣上亲弟,这种身份放在哪朝哪代都是皇帝忌惮的对象。明明重兵在手,这些年却安安分分,很不对劲。”
“这是因为他天生不足,圣上”
“不,还不够。”闻声眉心微蹙“我入京时日不长,就是如此也能看出今上并非昏庸之人,帝王该有的疑心,他一点不少。”
“话虽如此”宋茯苓已经有了些许动摇。
“你想想如今上京城里的风光,一个励精图治的帝王绝不会犯任人唯亲的错误。”闻声一字一顿“益王身上,定然还有隐情。”
这番话犹如铎震之音,让宋茯苓顿时醍醐灌顶。他眉眼低垂半晌没有说话,眼神游离似乎想到什么。
片刻后果然道“你这么一说我确实想到个很奇怪的事。”
“嗯。”闻声示意他继续。
“今年上元节灯会,圣上携太子在朝阳坊门之上赐福,益王也在,且他就站在太子身侧。”
宋茯苓娓娓道来“福灯升天之后,众人大多望着盛景许愿狂欢,我因咳疾又犯便不曾看几眼。”
“然后”
“不多久抬头,隐约看见益王刚从太子背后收回手。”宋茯苓继续道“当时我也没多想,现在回想起来,他目送太子离去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当真颇为奇怪”
闻声问“你确定他看的是太子,不是圣上”
缓了缓宋茯苓摇头“不确定,那日风确实太大了。”
见闻声没有再问,宋茯苓不免有些紧张“哥,是我没有看清,早知道其中有蹊跷我当时就应该”
“无事。”闻声很快回神“你身体不好本就不应该操劳,当时坊门之上的夜风只怕极为骇人”
“哥”没想到闻声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宋茯苓有片刻惊愕,而后眼底便浮上一层薄雾“嗯,那风大得很,回来就病了许久。”
“下回这种累人的事便不要做了,有我在你自不必逞强。”
宋茯苓从未与旁人说过这些,旁人也不会问他这些。这些年都病过来了,就连宋茯苓自己也觉得病上几日稀松平常。
可只有哥哥会在乎,他是不是也会害怕,也会觉得累,觉得他是在强撑
“哈”宋茯苓眨了眨眼,不想叫闻声看见他的狼狈,可眼里的泪水反而越涌越多。
他索性撑着脸,藏在掌心里低泣起来“呜呜”
闻声被宋茯苓突如其来的崩溃震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话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哭起来。
但是怔愣片刻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怕不是戳到这孩子的隐痛。
痛,也有明痛和隐痛之分。明痛或是身体发肤的痛楚,或是剜心切肤之痛,每一日都在提醒患病的人,你还活着,你很痛苦。
而隐痛,它看不见摸不着,有时候甚至连言语都无法名状。
但是它却真实存在着,是阴暗的。它从来不轻易出现,而一旦被触碰,却有如榱栋崩折,一溃千里。
闻声并没有选择出声安慰,他只是静静听着,不发一言。他在等,等着身前这孩子多年旧痛瓦解冰消,等着见到他断肢重续。
待宋茯苓哭过了,整个人似都轻松许多。闻声略过此事不提,和他商量起“投”益王的事宜。
又过了几日,庆帝在朝上点闻声为刑部尚书,总理各处刑案覆查,朝士大夫无不惊愕,过后复延侯府的门槛便有了踏破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