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主任,病人小脑齿状核动脉破裂出血异常,情况十分危急宋主任正在进行紧急救治,但是时间紧迫哈”
护士长梅红气喘吁吁,完全跟不上眼前身高腿长的年轻男人“胸腔也出现出血症状,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胸外科派的人是谁”
“早间桥东发生一场连环车祸,那边忙不过来只有一个刚来不久的实习生”梅红说得小心翼翼,因为她知道现在手术室里躺着的人他们医院招惹不起,但凡出了一点意外,所有人都不会好过。
纯白色的大褂被年轻男人脸上的严肃撑出强大的气场,梅红还从没见过这位向来温柔的闻主任露出如此骇人的一面。
“通知胸外科,调他过来。”这个他显然说的是仅剩的实习生。
“可是他缺乏经验”梅红觉得这个决定很冒险“要不还是从其他手术室抽人”
“违规操作。”男人的态度异常坚定“他只是副手,主刀还是我。”
“什么”看着消失在消毒室的男人,梅红惊愕片刻,反应过来很快跟上“您是说您要同时做两起”
“还有其他办法吗”
“可是可是您”没有做过胸外科
男人知道她要说什么“援非的时候做过,不算陌生。好了别说了,赶紧叫人。”
实习生很快就到了,他确实没有临床经验,连刀都递得哆哆嗦嗦。
“你叫什么”
“赵路。”
闻染直视着他的眼睛“害怕吗”
“嗯”赵路一个劲点头,看了看手术台上被血迹模糊的脸又摇头。
闻染又道“别想太多,就当你面前躺的是一头死猪。”
“嗯,嗯”
“何况我才是主刀,救不回来也跟你没关系。”
也不知道是因为前一句还是后一句,赵路似乎平静了许多。在接下来的手术过程中,闻染再没有一丝多余的废话,需要什么帮助都说得极为简洁。
有几次赵路看得心惊胆颤,到后来都被闻染及时补救。
赵路偶尔分神,闻染从头至尾都保持着波澜不惊,尽管赵路知道或许他心里并没有面上平静,可依然能让人毫无抵抗递上自己的信任。
赵路甚至心想,如果今后每台手术都是闻染主刀,就算做一辈子副手他也能够接受。
这场手术一共持续了十六个小时。
期间从旁协助的助手和护士几经调换,只有闻染全程站在手术台前。
赵路早在其他胸外科手术结束之后就被替换,但是等一切结束后,闻染依然在手术室外看见他的身影。
“赵路”紧绷了太长时间,突然松懈下来闻染眼前一时间有些发黑。
“闻主任”赵路急忙上前搀扶,只是被闻染不经意避开。
“有血,脏。”
见不是嫌弃自己,赵路松了一口气“没关系我带您去更衣室。”
病房外很快恢复安静,就连转换病房也只有护士在场。
睡了一觉起来的闻染发现赵路竟然还在,他没有多想“我睡了多久”
“闻主任您醒了”赵路立刻清醒“二十四小时。”
“病人情况怎么样”
“情况稳定,没有不良反应,刚才我问过了。您要去看看吗”
闻染想到什么“病人家属来过吗”
“没有,倒是来了两个看护。”
闻染蹙眉,很快穿衣起身。
“闻主任您要去哪儿”
“看他。”
病房里的这个人赵路略有耳闻,说是哪家的太子爷,因为路过深市突发车祸才被紧急送到此处。
大好的前途差点就没了,也算是天降横祸。
“有苏醒的迹象吗”闻染问看护。
“手指动过一次,没醒。”
说话间赵路看清病床上的人,头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即便如此,透过隐约的面部起伏和病号服下结实的轮廓,不难看出男人的外形也很出众。
闻染并不关心这些,他细致入微替男人进行了检查,确认各项数据没有异样之后,还不忘交代看护一些照料的禁忌和建议。
期间他停顿过一次,似乎看见病床上的男人动了动手指,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醒,也就不再留意。
之后的三个月闻染都在国外,回到国内第一时间收到赵路的消息“之前的那位患者失忆了。”
“谁”闻染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位太子爷。”
“还没出院”
“他不肯走。”赵路“之前有两拨人来接过,他都没走,谁都不记得。”
“长期短期”
“不知道,病症原因还不确定。”
闻染想起之前对病例的匆匆一瞥“他是闻声,不是什么太子爷。”
“竟然也姓闻”赵路的第一反应是这个,而后才想到别的东西“竟然是闻氏的董事长”
得知闻染要去病房查看,赵路欲言又止。
闻染“怎么了”
“他失忆之后”赵路“性格有点怪。”
闻染笑笑并没有当回事,做他们这一行的什么怪脾气没见过
病房里很安静,男人脸上的纱布已经拆除,坐倚在床头一动不动盯着窗外的枯树出神。阳光倾泻得恰到好处,为男人坚毅的下颌染上薄雾。
闻染见他对开门声毫无反应,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并没有刻意引起注意。
他先对着病例上的数据检查了一番,然后才开口“今天感觉怎么样脊柱麻痹情况好些了吗”
赵路看见,原本如同雕塑般冷漠的男人听见这话竟然动了动手指,紧接着转过脸,虽然依然面无表情,但是已经比他之前见过的情况好很多。
闻染见他没回应,以为他没听清,缓声又问了一遍。然而男人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紧紧盯着他。
赵路担心男人做出过激反应伤害到闻染,急切上前“闻主任,要不您还是晚点再来,我看病人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
“滚。”
男人的声音不大,却不妨碍赵路听清其中隐含的不耐烦。
赵路壮着胆子“闻主任”
闻染制止“算了,你先出去,这儿有我就够了。”
“可是”
“有问题我叫你。”
赵路无法反驳,只能带着担忧离开。
关上房门,闻染与跟在身后的一双深邃眼眸对上,并不如常人惧怕,他笑得和往常一样温和“你叫闻声,还记得吗”
男人闻言眉心微蹙,还是没有回应。
闻染戴上听诊器,走近床边“不着急,我先听听心率。”说着就要将听诊头贴近男人的胸口。
只是还不等闻染调整,腕上顿感一阵冰凉。
在此之前,闻染从没想过有人的手能冷到闻声这种程度。像一块尘封的寒冰,瞬间的接触就能透过骨髓凉进血脉。
闻染的心脏甚至因此悸动了片刻,不知道是骇于腕上冰凉的手还是眼前冷肃的人。
“我记得你。”
他说的是记得,不是认识。闻染知道其中的差距对一个失忆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呢我是谁”
男人十分笃定“我弟弟。”
闻染瞳孔微缩“什么”
“有人要害你。”
“谁告诉你的”
男人依然自顾自话“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等等。”闻染终于忍不住蹙眉打断“你记错了,我们之前根本没见过,弟弟更是无稽之谈。”
“他们逼你了逼你跟我断绝关系”
“”闻染见闻声眼底没有丝毫玩笑,知道这人怕是一时半会儿讲不通。
闻染“你先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他一边挣脱一边想,这人的脑子分明还有很大的问题,就现在看来绝不是简单的失忆,看来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可是之前也没听谁说他还产生了记忆混乱,或者说臆想症得找人问清楚。
“不行。”闻声分明有伤在身,手上的力道依然不小,闻染预料不及险些撞进他怀里,好在及时稳住“从今天开始我搬过去跟你一起住,我会保护你。”
“”闻染有些无奈“你先保护好你自己吧。”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闻声不依不饶,“有我在他们不敢对你动手。”
闻染“”
最终闻声依然跟着闻染回家了,院长亲自劝说“你是主刀,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交给你照顾再合适不过。”
闻声态度坚决,闻染就是拒绝也得看院长的面子。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得知消息的闻家老爷子竟然对此毫无异义“在外面住一段时间也好,等他彻底康复我再派人接他回来,当然,记忆一起恢复最好不过。这段时间就麻烦闻主任了。”
闻家的打算闻染着实看不懂,他也没必要看懂,他只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头痛很长时间。
这个想法在两天后得到了印证。
闻染的房子在临江雅苑,是他自己买的。不大,环境和景致却极好。
“不知道会有人来,家里只有一间主卧,另一间次卧被我改成书房了,”好在闻染提前就买好拖鞋,边说边递给闻声,“我已经托人订了新床,不过得过两天才能到,今天我睡沙发。”
如今闻声的伤势已经恢复大半,本来就没有伤到腿,下地走步丝毫没有问题。但是此时却见闻声脚下微晃,闻染下意识去扶“怎么了”
闻声“有点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