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洲试出来许多的错,笔记本上记得满满当当。
他对着床头灯看了许久,竟找不到一条出路。
紧,她会反抗。
松,她就走了。
翻来覆去,苦恼和痛苦并生。
方老先生来电话,他第一时间接了。
“怎么这么快?还没睡?”老先生问,“我们老人家觉少正常,你这样怕不太好吧?”
方洲很久没回去探望他们,道,“想点事情,也睡不着。”
“你赵叔别扭,前段时间一直挺着不开口求助也不说正事。这会儿实在挺不住了,需要咱们帮忙,所以刚给我来了个电话。”
他有点欢喜,但却不是太开心,“同意了?”
方老先生点头,“对的。邀请咱们明天去,再谈一次。我估计,问题不大了。”
方洲一直想借赵家的一个门路,寻求一个合作,但因为和赵立夏分手并不是太愉快,那边在方老先生生病的时候也未援手,可能自己觉得相处别扭,一直不愿意见他。他努力许久,终于算有个回音,明明是喜事,但却不如以往成事后的开心。
便又说了一些行程安排,要挂电话。
方老先生突然来了一句,“老大,你有没有想过放弃?”
他怔了一下。
“从小我就教你和老二,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该放弃。你和云舒到现在这地步,想复合得两人都有复合的意思才行。一头热,永远是好不了的。我没见你有放弃的意思,难道就真没想过放弃?”老先生道,“适当的时候放弃,不要被注定沉没的成本拖累,重新去找一个过去完全空白的人,相处起来岂不简单?”
方洲‘我’了一声,开不了口。
“想不明白就再想想。”
方洲想了,眼睛闭上,脑子里却如明灯在转。
相熟的叔伯兄弟,包括小姑方涵都曾有过类似的话,“跟旧人在一起,旧账就多,见了就烦;还是新人好,什么都是新的,过去的坏印象全没有,开心省事。”
他当时听说自然十分赞同,可轮到自己身上也又不一样了。
明明,不是恋旧的人啊。
“爸,家人是没法换的啊。”他找了个虚弱的理由。
“夫妻确实是家人,但也不仅仅是家人。你若只是基于这个立场,对她来说也并不公平。她是先嫁给你,然后才成为你的家人;而不是先成为你的家人,才会有许多的其它要求——”方老先生忍不住道,“这个道理,你妈让我告诉你的。她现在正烦呢,因为好久没见小宝了,想得不行,天天空虚。”
“对不起。”
“行,不打扰你了,好好睡。”
方洲挂了电话,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不是家人,那就是爱人。
可越是这样想,越是磨刀自刎一般。
等到闹钟再响的时候,外面天大白了。
方老先生又来了电话,说,“咱们分头出发,赵家门口见。”
他应了,起床去看儿子。
小熙已经醒了,睁着眼睛在床上捏公仔;小琛还在呼呼地睡,小肚子露在被子外面。
他拉了一下被子,轻声问,“醒了?要起来吗?”
小熙摇头,“我在等。”
“等什么?”
“等妈妈来。”他说,“妈妈说了一大早过来的,我要等她。”
方洲道,“爸爸今天可能陪不了你们,得和爷爷去一趟一个姓赵的爷爷家。你和弟弟跟妈妈玩,可以吗?”
“可以。”
“不会哭吗?”
小熙看着他摇头。
他就问一句,“为什么爸爸不在,就不会哭?妈妈不在,却哭得很伤心?”
小熙答不出来,因为了半天,脸憋得通红。
他笑了笑,摸摸他脑袋,“你更爱妈妈,爸爸也不会生气的。”
“我爱爸爸,也爱妈妈。”
“那很好。你也要知道,爸爸妈妈永远是爸爸妈妈,离开只是暂时,肯定会回来。只是说,是一天一次,还是两天一次,或者一个周一次的区别。还记得讲过的故事没有?剥瓜子仁,是一颗一颗的吃快乐,还是积攒很多一起吃快乐?”
当然是很多。
小熙嘟着嘴,点头道,“那妈妈要是不见了,爸爸就不想念吗?”
“想的。”他道,“只是最近爸爸惹妈妈生气了,她可能不太想看到我。”
“那你有好好道歉了吗?”
“有的。”
“如果你好好道歉了,再亲亲妈妈,她就不会生气。”小熙分享自己的经验,“但是,只有一次的机会。妈妈说犯错不要紧,最重要是马上改正错误。”
方洲开车出行,去了赵家。
半道的时候幺姨就开始发照片和视频,是贺云舒来了,叫孩子们起床。
他偶尔看一眼,或者打开视频听声音。
她倒是有办法,三两句话哄得人开开心心,说着一些不太听得懂的卡通人物名字。后边就随口说起来工作的事,关于钱和加班,还有爸爸妈妈的职责。
小琛就问,“爸爸妈妈有工作,那小孩子呢?”
“也有。”
“是什么?”
“学习和玩。”
也有关于长大的。
“学习和玩,然后会变什么样?”她问。
不知道的。
“变成大人,比妈妈还要高的那种,可以帮我的忙。”
“现在也可以。”
贺云舒达成目的,就笑了,“妈妈不在的时候,好好和幺姨一起,就是帮忙。”
他陆陆续续地看,直到到赵家。
事情果然比较顺利,两个老者借着棋盘提起旧事。
赵叔对当年的见死不救道歉,也很遗憾损失了一个老友和一个好女婿。
方老先生无所谓,说他袖手旁边已经比别人落井下石好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