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舒终于接受母亲的馈赠,收下她收回来的公寓楼,作为以后的居所。
那是一个位于二层的套三,楼虽然老,但位置和大小很适合。
大件的丢母亲的公寓楼去,小件的等着三个月期满后再搬。
至于联络,她买了两个新手机,一个自用,一个给幺姨。
“以后,我会不定期地发一些短信和小视频在这上面,如果孩子们闹,给他们看。”她对幺姨道,“或者他们想我了,那么可以在休息时间联系我。如果事情实在紧急,比如生病或者意外,请立刻联系我。”
幺姨看看她,再看看站旁边的方洲。方洲微微一点头,她才接了手机。
“后面两个月,一三五我陪护的时候,会在隔壁住。”她又道,“二四六,则视情况而定。”
“云舒——”方洲也不在意幺姨在旁边了,道,“我守诺,你不必如此避嫌。”
“我妈给了一个老房子。”贺云舒平静地解释,“装修还算新,只是格局有点问题,需要重新布置一下。修修补补的活,零碎的找人弄也不方便,我自己来。”
也算是给剩下的两个月找点事做。
方洲虽有些不赞同,但到底没说什么。
贺云舒私下又试探了几次。
她估摸着时间,隔了七八日,往楼上叶乔家跑了两三次。
每次去,都拎着一盒子水果,叶乔次次收她水果,收得有心理阴影了。
他抱怨道,“你干啥呢?”
她就站着不动的等,好几次真没等着什么异常情况。
叶乔嗤笑她,“装神弄鬼。”
她也不和他废话,趁着几次早晨问安观察方洲的表情。他依然没什么表情,被她看了后也看过来,然后疑惑地问,“有什么不对?”
“没有。”她一边答一边怀疑。
这样做没问题后,她干脆约他出去喝咖啡和看电影,吓得叶乔瑟瑟发抖。
完全确定无误后,贺云舒稍微放了点心,偶尔问一下幺姨方洲的行踪。幺姨说,“好像是有新项目要启动了,很忙的。”
方洲不咄咄逼人,贺云舒的心理压力轻了很多。
她趁着自己轮休的晚上往公寓楼,去测量房屋尺寸。
老的建筑图已经不知去向,物业那边也没有存底。贺云舒没绘画功底,只好随手在白纸上鬼画符,爬高上低,到底将几个房间的尺寸测量出来了。
主卧室直接换家具和洁具就行,两个客卧改成儿童房和玩具室,又因不太需要待客,所以客厅改为书房兼活动室。
她关注的重头戏是客厅外面的超级大阳台,长有六米,宽有两米多,完全可做阳光房或者花台。
就计划着,自己弄个绿植墙,花瀑布,或者喷水系统。
网上有很多现成的攻略和指南,贺云舒仔细研究后翻出比较靠谱的清单,一比一的购买。
因此,她几乎天天收大邮包。
庄勤见了她发朋友圈的一堆包装和拆开的零碎,很不能理解地问,“你在干啥?”
贺云舒便找了个别人弄好的成品图片给她看,“漂亮吗?绿植墙和花海瀑布。”
“漂亮。”她质疑的不是审美,而是执行,“你要弄?花钱找专门做这个的人搞啊,干嘛自己动手?又累,又脏,做出来也不一定好看,何必?”
“再说了,你又不缺钱。”
离婚协议上的后续款项,陆陆续续到了。
贺云舒将手机架到架子上,开了视频和庄勤对话。
“确实挺麻烦的。要做水源,弄防水,上自动喷系统,还要搭架子,选花泥花种,上肥料,搞得我一头大。幸好这边阳台本就有个水龙头,不要大改,我省了很多功夫。不过,也是很有意义的事,可以拍成一个完整的视频。”
“弄那玩意干嘛?”
“等过渡期结束,我就要搬这边来住。虽然定了探视期,但等他们一天天长大,学习任务重起来,各样的培训班肯定会挤占周末和放假时间。感情难免会生疏,这一点我不太能接受。”她用美工刀开箱子,“所以就想了法子,和他们一起完成一些事,相当于培养感情吧。做成长视频,我上下班或者去哪儿玩,选一些好玩的主题拍成短视频送给他们;或者他们有什么想知道的,告诉我,我来弄。这第一个,就是做花台,作为欢迎他们来妈妈家的礼物。如何?”
人的感情基础其实是共同的生活记忆,贺云舒在这方面失了一着,就要想办法从其它方面补起来。
“挺好。不过,严重怀疑你的动手能力。”
贺云舒笑一下,“慢慢训练呗。反正越到后面,我也就越闲了。”
人不怕闲,就怕闲得废了。
庄勤听见,眼珠子转了转。她一笑,“我帮你办完离婚的事,你还没谢我呢?”
“你想要什么?”
“我欠人一顿饭,还挺贵的,自己去花有点舍不得。不如你帮我请?”
“抠门。”贺云舒吐槽一声,翻着手机上的记事本算时间,“你也不穷,哪儿学的借花献佛的本事?”
庄勤就嘿嘿嘿。
那一餐饭,安排在周四晚上。
周四并不是特别,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和煦春日。
魏宇照例在中午一点给自己泡一杯咖啡,顶困。
他站在窗户边,拉开遮光帘,果然又见贺云舒拉着板车来回。
这小半月,她几乎天天这时候去门卫房取快递,用板车拖了装车后备箱里。
也不知买的什么,大的小的,轻的重的,林林总总。
偶尔太重,她拖不动车,他便下楼下,准备帮忙。
然而她总能找到办法,要么是请门卫搭把手,要么让食堂的阿姨给推着。
在单位,她的人缘和评价都很不错。
一年半前,他调入现在的部门。上任第一天,挨个儿认识部门领导和下属。
有人指着一身白的贺云舒道,“贺云舒,方家的儿媳妇。”
魏宇有点惊讶,一般介绍无非是某哥某姐某主任某妹,少有连夫家一并说的。他好奇之余,就搜了一下本城的方家,确实有不少的相关新闻报道。内容多是行业信息,政府合作,民企纳税等等。
这一看,立刻明白了介绍人为何特别点出来。
不过,介绍人也加了一句。
“也不用担心难处。云舒没什么脾气,工作很好配合。”
魏宇多看了一眼,她穿着浅色的衣裳立在旁边,面容温柔和顺,眉眼含情,仿佛一直在笑。他盯着那双眼睛看了会儿,她察觉到了,回了他一个笑。他本能地笑回去,心里却嘀咕起来,能在那样的人家做儿媳妇,还能顶住压力坚持干这个不挣钱的活,岂是不难处能形容的?
是太好相处了,不知是本性还是修炼。
后来工作,来往得多,就用得顺手起来。
贺云舒面上看着软,实则很有些主意,沟通起来直接有效,做的无用功少。且她身上有种气场,无论多紧急的事去了她那儿,举重若轻一般。
魏宇没见过她发火,少见她办错事,即便有疏忽,也会立刻道歉并且弥补。办公室面上一团和气,但到底是个小社会,自然有各种各样的人。既有喜欢她的,也有不喜欢她的,更有看不惯她说酸话的。可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都端着一张笑脸,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水,然后点着外卖请客吃饭。
偶有一次,她盯着某个不喜她的人看,那人吃着她买的饭菜不亦乐乎。
魏宇看见她的眼睛在笑。
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和任何人搞好关系。
他看见了那一次,就看见了后面的很多次。
不知不觉,视线放了太多在她身上,偶尔对上她的眼睛,竟会心惊肉跳。
魏宇知道自己犯了忌讳。
她的拒绝在理所当然之中,坦荡荡看着他的时候,他自惭形愧得很。
手机在响。
魏宇一口将咖啡喝完,拿起震荡的手机,是好友邓旭文发的短信和定位。
“晚上一定来吃饭,帮我庆祝。”
他笑了一下,这家伙和他同岁,干什么都很快,眨眼两年就在婚姻里打个滚,来回进出一趟。
这个饭,应该是庆祝终于离婚成功了。
“不去。”魏宇回。
“一定来,吃好的。”邓旭文坚持,“我难得请一回客,你给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