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在哪儿”太傅对亲信说道,“让她给我收拾东西,我搬出去几天。”
亲信一愣“您要去哪儿”
“管那么多做什么,让你去就去。”太傅没好气地说着。
亲信退下。他又气呼呼地看折子,越看越不痛快,再一想到萧如茵只是被今上禁足三个月,老头儿那叫一个难受。
他把几个孩子带来京都,结果却让他们受了那么多苦。
尤其是姐妹俩,先是让长公主针对,险些坐牢,随后,又差点儿在他眼皮子底下让人害了
好在上次有顾瑾城帮忙,第一时间拉住了受惊的马,又带她们躲避箭雨,否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太傅实在不放心兄妹几个,但让他们在郑府住下,大周氏又是这番做派,只好他先过去陪着。
也借此机会让大周氏好好反思一下,若她不赶紧改掉这个错误,那往后,他宁愿跟她老死不相往来
她不是偏疼那几个废物侄儿吗就让她和那些纨绔过去,少来膈应他的乖乖外孙儿。
等等
老头儿突然有些顾虑外孙儿的家,愿不愿意给他住啊可别嫌弃他一把老骨头,不乐意和他一起。
想着,太傅也看不下去折子了,忙出了书房,到院子里去找兄妹几个。
晌饭的时候他又提议了一次,想让兄妹几个先在府上住着,他们虽然没有明着拒绝,但是心底肯定还是想回东市的宅子的。
太傅只好又转移话题,问了阿柔和蜚蜚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姐妹俩自然也如实告诉了他。
那么多危险的事情,听着跟闹着玩的一样太傅哪里还有心情想别的除了心疼,就是后怕。
姐妹俩没有挑明姚池和九皇子的关系,只简单说了太子卫率带人奔袭太常寺,是顾瑾城和九皇子手下的一名姑姑救了她们。
饶是如此,也足以令太傅震惊。
“萧惊尘竟然失德至此”太傅怒道,“堂堂一国储君,竟然如此胆大妄为、愚昧无知,庆云危矣”
萧惊尘也是太傅的学生,他有几斤几两,太傅是最清楚不过的。
太子虽然不懂变通,且刚愎自用,但是太傅总觉得,他不至于蠢到这种程度。
其中定有缘由
不过,因着萧如茵和小周氏对阿柔和蜚蜚所做的坏事,纳兰氏已经彻底得罪了他,所以,他并不打算帮太子,甚至还想在一旁看好戏。
姐妹俩见他面露失望,怕他恨铁不成钢之下,会冲动行事,就想要找个机会与他单独说清楚。
太傅自然也看得出来她们有话没说,晌饭后,就让兄妹几个先在郑府转转,他则回了书房,让人查明早上的经过。
没成想,不查不知道,一查清楚,老头差点儿一口气背过去。
成婚几十年,他竟不知,大周氏是这种两面三刀的人
莫非,是因为他在沬州惩治了小周氏,以偷窃罪将她关了十几天,直到国舅爷回来才把她放回家;又因为他把铺子从几个子侄的手里,转给了江女婿,大周氏才对他生了嫌隙
若是这样,那她可就太不知好歹了
那些个草包子侄,占了多少年的便宜,还没个够他不过是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了回来,大周氏有什么好不满的
他把东西给自己女儿,天经地义。那些子侄是没爹没娘吗把主意往他身上打
何况,他们都把铺子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心里难道没个谱儿
老头越想越生气。
背着手闷头在路上走,一会儿就来到了后院,没想到,会撞见兄妹几个在凉亭里推牌九。
兄妹四个人,刚好凑成一局,但是阿林不会玩,蜚蜚也只看个热闹,严格说起来,是阿森和阿柔在教他们两个。
阿林一看就是对这种玩乐的东西没兴趣,只是陪着弟弟妹妹。
蜚蜚则是太感兴趣,但苦于不会玩,就一边吃水果,一边偷偷瞄姐姐的牌。
阿柔大大方方给她看,还教她怎么出牌可以赢。
“诶诶诶,”阿森曲指敲敲大理石桌,“二哥不会,你们两个还对牌,三打一,过分了啊。”
蜚蜚一边吃着哈密瓜,一边说道“放心,赢了钱给你买糖吃。”
三哥挑了挑眉“你这丫头,算盘打的倒是挺响,请我吃糖,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蜚蜚哈哈一笑,素手“啪”地打出一张牌,得意地望着三哥。
三哥凑过去看,牌面刚好只比他打出的那张大了一丁点儿,却能让小姑娘反败为胜。
“等等”三哥眼疾手快地去抓他方才打出的牌,想要耍赖,“我先不打这张。”
蜚蜚正在吃瓜,来不及说他什么,就指着三哥的爪子,着急地“唔”了两声。
三哥脸皮厚的很,坏笑着把牌抓了回来。
正想换一张,阿柔就轻飘飘地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桌边,动作看起来根本不像用力,但她天生力气大,即使没用劲儿,三哥也瞬间将手缩了回来,委委屈屈地看着她。
“落牌无悔。”阿柔清清冷冷地怼他一句。
三哥哭笑不得“刚才你还偷偷帮妹妹悔牌,我都看见了”
“蜚蜚不会玩儿,悔两把怎么了”二哥把牌一摊,大大方方的,“妹妹看看,要哪张。”
三哥“”三打一,他可太难了
光是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玩闹,外公就觉得很开心。
兄妹几个感情好,打个牌都比旁人有趣些,他不好意思过去打扰。
旁人都以为,他身居高位,几个孩子肯定是图他什么。但事实上,他才是那个想要融入他们,却无计可施的人。
初夏,天气已有些热了,外公在院子里看着他们,亲信陪他站在太阳底下。
兄妹几个正在玩儿,三哥和阿柔专心地在教蜚蜚规则。
蜚蜚捏着一片哈密瓜,边吃,边和三哥斗智斗勇,想要赢他的钱。三哥却故意逗她,诡辩着不让她把桌上的银子划到她那边。
小姑娘和三哥辩论,笑声传出去,离笑不露齿、端庄沉静的大家闺秀形象相去甚远。
外公一直没有说话。
亲信站在他身后,偷偷观察着老头的脸色。见他一直打量着兄妹几个,心想糟了,老爷肯定是生气了。
老爷是太傅,教书育人几十年,性子古板而且严谨,像五小姐这种坐没坐相、赌钱不学好的女孩子,铁定入不了他老人家的眼。
这小姑娘估计得挨收拾
亲信为这几个小公子、小小姐捏了把汗,还暗搓搓的想要提醒他们。
没想到的是,当蜚蜚让三哥逗得着急,站起来,单手去搂钱的时候,太傅却突然笑了起来。
不是冷笑,也不是嘲讽,而是真心实意的高兴。
“原先没瞧出来,这丫头还是个小财迷。”太傅乐呵呵的,语气充满慈爱,“好玩的很,就是牌品不太好。”
亲信“”好、好玩
阿森的钱已经赔光了,潇洒地一甩头发,说可以拿弹脑瓜崩儿来做注。
“好,我来弹。”阿柔曲起兰花指,作势要弹他脑门儿。
开玩笑,凭她那天生神力,三哥傻了才让她弹自己,当即就决定跑路。
刚好瞧见外公站在不远的地方,连忙站了起来,乖巧地笑着“外公您什么时候来的”
阿柔还以为他在耍赖“别想骗我们,方才输了几个来着”
“谁骗你们”阿森跑到外公身边,扶着他的胳膊,让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没大没小地提议,“外公帮我打两局,输了算我的。”
兄妹三人“”
找太傅来跟他们推牌九,老三这心,得有多大
亲信已经满头是汗,已经做好了太傅发火的准备。可又一次出乎意料的是,太傅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受宠若惊
“也带我玩儿”太傅不确定地问。
他刚好坐在蜚蜚对面,说话的时候,就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蜚蜚自然连忙点头,笑笑“只要外公别嫌我牌臭。”
“我牌也臭。”太傅哈哈大笑,开始洗牌。
兄妹三人配合着他,重新码好牌,三哥这一回站到了蜚蜚的背后,但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出牌。
跟外公一起,小姑娘就不敢那么放肆了,小心翼翼地打出一张,边瞧着太傅的脸色。
亲信站在太傅身后,看着他一手的好牌,随手出一张都能赢,结果却做出一副无比苦恼的表情,硬是拆了对子,给下家的二哥喂牌。
亲信“”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吗
太傅这性子转变的,和以往也太不一样了可别是被人下降头了罢。
原本,二哥对牌九没什么兴趣,结果外公来了以后,他怎么打都能赢,意外的同时又感觉到了一些乐趣。
三哥觉得不对劲,从妹妹身后转到外公身后,目光如炬。
外公心里一虚,看几个孩子也赢的差不多了,连忙说“诶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阿柔,先前你说姚池带人去了太常寺,没认错人罢”
“对了,我正想和您说。”阿柔正襟危坐,差点儿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好,那去书房说,正好我也有事和你商量。”外公站起来,“阿林,你也一块儿来,我那还有些书,你拿回去看。”
二哥自然答应,和他们一块儿走了。
满桌的银子,却没有人拿。蜚蜚眼睛都亮了,小贼似的,抿着嘴巴望着哥哥姐姐的背影。
她正在学着掌家,心境和以前有几大的变化,不仅见钱眼开,而且一毛不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