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雅致清幽的竹屋之中,此刻被一道道裹挟着凶煞之气的红芒充斥着,数不清的红光在竹屋之中横冲直撞,如同群魔乱舞。
而席澜,此刻靠着竹榻坐在地上,低着头,凌乱的发丝遮挡住了她的面容,一动不动,虽然看不到她的神情,却能让人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死寂,还有掩在死寂后的无助。
这样脆弱、苍凉、了无生气,甚至就像是一潭死水一般的席澜是叶成初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对叶成初的到来,丝毫的反应都不曾有。
竹屋内的红芒似乎都有意识一般,叶成初的到来让如同没头苍蝇一般乱撞的它们找到了攻击对象,数百道转了方向朝他而来。
但在它们靠近叶成初的时候,被他周身亮起的白光阻挡在外,无法接近分毫。红芒不死心的在叶成初周围缠绕,绝望、恨戾、怨毒的无声嘶吼、咆哮着。
叶成初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席澜旁边,在他身边坐下,伸手将她揽进怀中,声音中饱含安抚与疼惜。
“阿澜,我在呢”
席澜任由叶成初搂着,仍旧没有一点动作,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
“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身上背的杀孽,多到数都数不清数不清我的一身修为就是这么来的,沾满了罪恶、鲜血”
叶成初看着席澜的胳膊收紧,轻声劝慰道“可是阿澜,那些人不是你杀的,为什么你要把错归在自己身上。”
席澜喃喃道“有什么区别呢死魂之力应在我的身上,你看到我的阳神了吗她的成形就是由这些死魂堆起来的。”
叶成初抬眸,看向了竹屋中被红芒缠成一团,状若蚕茧的东西,抬手一道灵力推出,射向那枚“蚕茧”。
红芒四散,露出了其中被缠绕包裹的东西,一个虚化版的席澜,约有本体的三分之一大小,正盘腿坐着,双目紧闭。
这是席澜的阳神,化神期修士的阳神。但此刻在红芒的攻击下,席澜阳神的凝实程度与出窍境的修士相差无几了。
叶成初闭上了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染上了沙哑与颤抖。“为什么要把阳神祭出来,为什么卸去一切防护”
阳神对于修士来说就是灵魂,阳神被如此攻击,灵魂所承受的疼痛远远不是的疼痛所能比较的。如此多的凶芒,灵魂承受的是比凌迟更甚的痛苦。
没有人能够体会到席澜如今这副平静面孔下正在承受的是一种怎样的疼痛,也正是因为席澜的平静,才让叶成初的心越发的揪疼。
席澜叶成初的怀中抬起了头,看向了被叶成初阻挡后更加躁动的红芒,声音虚弱飘渺。
“他们好不容易才能等到一个极九的阴气大盛之日冲破一次束缚,我欠他们的,他们有怨,有恨要发泄,我为什么要阻止,我凭什么阻止”
叶成初静默,他知道,这是席澜的心魔,但同样也是在没有遇到他之前支撑她活下去的理由。如果没有遇到他,席澜会在认为自己善行积累足够的那一天自戕。
这个心魔不除,席澜就不可能活的轻松自在,活的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肆意张扬。
“好,你想赎罪,我不再劝你,但我陪你。”
说完,叶成初也祭出了自己的阳神。十载光阴,他已经入了出窍境,阳神可以离体,只是比之化神的阳神显的虚化、僵硬一些。
只见缩小版的叶成初来到了席澜阳神旁坐下,然后卸去防护,同时带走了方才挡在席澜阳神前的灵力。
霎时间,红芒蜂拥而上,不过片刻,就再也看不到阳神,有的只是两个巨大的蚕茧。蚕茧之中,两人的阳神被一次次的攻击着,灵魂撕扯之痛印刻在阳神之上。
观两人的表情,都是平静如水的,但也只有贴在一起的两人自己才能知道,汗水正在缓缓流出,一点点的渗透了衣衫。
“你不必如此。”席澜窝在叶成初的怀里,抿唇道“我对你的好都是因为他罢了,我如果是你,我不会念她的好,我还会讨厌她。”
说到最后,席澜都语气已经带上了点“嘟囔”的感觉,这稍许恢复的生气让叶成初紧绷的那根弦儿也松了一点。
将席澜从怀中拉出一点,微微低头看着她,也开始变得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温和的笑意。“你看着我再说一遍,我就相信你依旧把我当他。”
“不看,也不想说。”席澜又缩回叶成初怀里,还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叶成初也不强迫,纵容道“行,不说就不说。”
一时间,两人都静默了下来,静静的看着竹屋内乱舞的红芒,淡然的忍耐着阳神之痛。在夜幕降临之后,红芒越发狂乱起来。
因为这一晚会是他们最后的疯狂,下一次就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后了。而这也代表着,他们的凶狠程度会是白天的数倍。
但在第一缕月光洒进竹屋内那一刻,席澜动了。包裹着她阳神的蚕茧射出了数道光芒,斥开了围裹的红芒,而后阳神站了起来。
“召回来吧,不自虐了。”说完,席澜的阳神化作一道流光回到了席澜的身体之中。
“嗯。”他知道,席澜是不想让他陪着一起承受这灵魂之痛。
叶成初随之也召回了自己的阳神,在阳神归体的那一刻,眉间疲态浮现,但这种疲态是带着如释重负的。
“陪我睡一会儿。”刚说完,席澜就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一天的折磨,即使是她也精疲力尽了。
叶成初布下一个结界,将外界的一切隔绝在外,让结界内安静平和,而后同样放松了身躯,阖眼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