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伴随着镇子上的鸡叫,街道两旁开始传出来一些动静。
这栋小楼里也有一些下人,要迎着晨光开始工作了。
他们需要烧一些热水,已被留宿的客人早上起来要用。
出了门来,在院子里进进出出忙前忙后,没有看见老鸨子和她男人,也没有看见她男人的那些跟班儿。
这是很正常的。
他们的地位都比较高。
在这小小的风月窟中,也是要分一个三六九等的。
哪怕只是老鸨子和她男人养的那些帮闲打手,也不是他们这些打杂的能惹得起的。
打杂的需要早早的起来上工,他们可以继续呼呼大睡,直到日上三竿。
不愁吃不愁喝,也不缺钱花,靠着不知多少人的血肉供养,他们的日子美着嘞。
翠红绝望的躺在红纱帐中。
斜靠在床头,双眼通红,脸上流着干涸的泪痕,一夜没有合眼。
她知道自己要死了。
昨天晚上留了客,本想求那位熟客行行好,只在自己这里睡一夜。
自己也不把病传给他。
可哪知惹的那熟客勃然大怒,再也没有了以前伺候他的时候,那种温言宽语。
当下气冲冲的就要换人。
事情闹将开来,好些人都听到了动静。
甚至还有人去给老鸨子告状。
要是按照以往的惯例,老鸨子绝对不会饶了自己。
必然一刻都等不了,连夜就要把自己处理了。
就那种毒法折磨自己。
但不知怎的去叫人的人并没有将人叫来,老鸨子好像睡得熟了。
翠红逃过了一劫,但也不得安生。
恐惧已经折磨了翠红整整一夜。
听着外面洒扫的动静,翠红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想要勉强的笑出来,却又笑不动。
勾了勾嘴角,擦了擦泪痕,默默的从床上下来。
角落里取出来一捆麻绳。
抛到了房梁之上,绕了个来回,打了个结,做了个绳套。
搬来一个木凳子。
穿着鞋就踩上了凳子,把自己的脑袋套在了绳套里。
脚尖一用力,将凳子踢倒。
“嘭!”
“翠红,你真是撞了天运了!”
被撞开的门口,冲进来两个满面笑容的姐妹。
一进屋又吓了一跳。
翠红已经两眼翻白,伸着舌头,踢着腿,眼看就不行了。
“哎呦,我的妈呀!快来人呐,翠红上吊了。”
“快来人呐,翠红上吊了。”
“你别喊了,快来帮忙把她放下来。”
两个女子一左一右一起抱着翠红的两条乱踢腾的腿。
向上一用力,把翠红给取了下来。
她们两个是在这楼里活的比较久的老人。
姿色一般。
在这乡下地方也不讲究什么姿色。
她们两个就属于在这个地方不得意。
经常生意做的不好,挨饿没饭吃。
也正因为生意做的不好,得病的风险也低。
所以也算是因祸得福,多活了几年。
这些年来,不知道遇到多少个上吊的姐妹了。
有时候能救下来,有时候来不及。
不管怎么说,从这绳上将上吊的人取下来也算是轻车熟路。
两个人经验丰富。
将翠红取下来,扶着她放在了地上。
翠红的脖子上已经有了一道深深的血痕,捂着脖子在那里疯狂的咳嗽着。
“咳!咳!咳咳咳!”
声音也已经有些沙哑。
“你们……你们就让我死了吧……”
两个女子却都是一脸的喜色。
她们两个和翠红的关系不错,虽然说翠红有些傲,但她挣得也多。
老鸨子原本经常给她下饺子吃。
她要是有吃不完的残羹剩饭,也愿意接济一下生意做的不好,饿肚子的姐妹。
不过这也都是偷偷的。
“哎呀,翠红,你不用死了,我们也不用死,咱们谁都不用死了,快收拾东西准备跑吧。”
翠红非常不理解,“跑?跑到哪里去?”
“这么多年,咱们哪有什么姐妹能够跑得掉的?我已经不成了,与其再让他们折磨一番,还不如现在死了痛快。”
女人嘿嘿一笑,一起压低声音。
“老宝子和她男人死了。”
“啊?死了?”
翠红傻了。
“是啊,刚刚被发现的,你没听见外面的动静吗?都快要闹翻天了。”
两个人压低声音一边说着八卦,一边又把翠红从地上拉起来。
“趁现在,没人顾得上咱们,赶紧收拾东西跑。”
“等镇长他们派人来查,到时候咱们都得落在他们手里,说不定又把咱们卖给谁,换一个老鸨子又得重新开张。”
“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姐妹们已经跑了好几个了。”
“你现在身体不好,也得忍忍,跑了再说。”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拖着翠红就往外走。
“老鸨子到底是怎么死的?怎么就突然死了呢?她的那些狗腿子会不会去给镇长他们报信?”
翠红忍着喉咙的疼痛勉强说话。
“死了,都死了。”
两个人说起话来鬼鬼祟祟的。
一直不肯大声说话。
眼神里有一些恐惧,但也有很多畅快。
好像是大夏天灌了一大碗冰镇酸梅汤一样,从心里畅快到外边儿。
“他们好像是中邪了,老天爷开了眼把他们给收了。”
她们两个一人拿着一个小包裹,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
一起扶着翠红来到了翠红的房间。
把财物收拾了,裹成一个小包。
又藏了一些钞票,一些碎银子,塞在衣服的夹层里,塞在自己的裹脚布里。
悄悄摸摸的一边往外跑,一边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