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在场的明眼人都能看出,那个痛到满头大汗的犯人,看上去是想要说些什么的,但无论怎么张嘴都说不出什么字句。
这犯人难道是个哑的么?
堂上有差人暗暗地想。
只有知县在内屈指可数的人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了把那袋哑药给这个犯人灌下去,他们属实费了不少时间和力气,但至少现在为他们省了很大的麻烦。
“哼,你这恶贼还不开口,莫非是嫌二十板子太少?那本官就遂了你的愿,来人,再打二十板子!”
惊堂木又一次拍落,粗长的木板子又一次举起。
啪啪啪啪啪,又是二十板子打完,愈发气喘了的差人扛着板子走了回去,只留下痛到快要失去意识了的犯人还在原地,颤着身子呻吟。
“恶贼,还不快快把你犯过的事一五一十从实招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若是你老实交代,本官未尝不可对你从轻发落!”
“......”
堂上知县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正当他想要继续开口的时候,却听到了堂下传来有些含混不清的人声。
“你......你他娘......倒是让老子说话啊.......”
“好你个恶贼,竟敢当面辱骂本官母亲,简直是藐视衙门,藐视律法,藐视朝廷!是可忍孰不可忍,来人,再打上四十大板!打到这恶贼闭嘴为止!”
急急开口的知县没有再给犯人说话的机会,差人们的板子如雨点般砸落下去。
四十下板子打了不短的时间,打到差人们举起板子的手都在发抖,必须要换人才能继续行刑。每一记板子都用了他们十足的力道,每个人的心情从一开始的恐惧到兴奋再到麻木,他们看着仙人的身体变成了一滩看不清楚原来形状的烂肉,心情都说不出的复杂。
原来仙人挨了板子,也会变成这样的烂肉啊。
八十下大板,是能活活打死人的,仙人虽然还有气,但也晕厥了过去。
在确认犯人失去意识了之后,知县让人将洋洋洒洒写满了罪状的状书放到了犯人的身前,一名差人拿起了他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按下了手印。
按下了这个手印的犯人活着从县衙的死牢里出来了,但失去一切的他终究还是死在了一个饥荒之年的冬天,成为了那无数倒地饿殍之中的一员。
但他又活了过来。
通往地下石室的路有点长,白衍走得不快,或者说他刻意放慢了自己的脚步。他并不如何急切,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就在那里无处可逃,而且已经知道了有人来找他索命了,那个人正在埋头四处乱窜想要找出一条通路,活像一只被猫堵在角落里的老鼠。
可这一切注定是徒劳,那间石室只有一条出路,白衍就站在这条出路上,一步一步慢慢往下走。
他知道石室里的人能听见自己的脚步,所以他越走越慢,任由这些声音去煎熬石室里那个人的心情。
但再长的路也终有走完的时候,终究他还是走到了那间石室前,探出半个脑袋,咧了咧嘴:
“知县大人,我现在能说话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