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忧脸上有些许不忍,“若你执意如此,那我也只好打散你的最后一缕精魄,叫你灰飞烟灭难存于世。”
纸人的脑袋耷拉下来,喃喃自语,“我不是山松?那我是谁?我不是桂树?我是乔木?那为何我会如此难过呢?胸腔里那处空空的地方,竟是被风灌进去,空落落的疼呢……”
山松也被说得有些恍了神,为何她们说的每一字每一句他都听不懂呢?为何他一会儿被叫做谭云西?一会儿又叫山松?到头来,他既不是山松也不是谭云西,这究竟为何意?
山松只觉得脑袋渐渐疼起来,愈演愈烈,直到一股炸裂一般的劲儿传来,他想抱住那快炸开的脑袋,抬起手来却发现这哪里还是一双手?!
本是宛若削葱根一般的嫩白手指,如今被纤细干枯的树枝从里层刺穿,戳破皮囊长了出来,两条腿也不听使唤的往地上扎根生长,他不停地挣扎着却是越长越疯狂。
孟忧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双手快速结成印要去化解开山松的层层树枝,却只是徒劳,“你给他下什么咒了?!”
那纸人倏地抬起头,哈哈大笑,“知道何为腐肉吗?”
绿植猛然醒悟,“我们都被他骗了!那块肉根本不是他的!腐肉是选取腐尸身上完整的心头肉,就算肉不入口,那上面的肉汁但凡沾上一点,也算是受染了!然后……”
孟忧一边去压制着那些疯狂抽芽的枝条,一边大喝:“然后怎样?!”
纸人桀桀笑了两声,“然后我就可以得永生了,而他就被永远缚在此地,同腐尸一般慢慢腐化,最后变成一堆肥料。”
“原来,你从一开始,呵,就是冲着永生来的啊?呵呵,什么爱人?什么永远在一起?都是鬼话!”
孟忧一个闪身移到那纸人身边,纸人瞬间炸成碎片,一团黑雾慌忙逃窜,却像是被什么揪住不放。
孟忧的脸上不悲不喜,眸子的颜色加重了几分,“从前我说过,伤我爱者一分,我必百倍奉还!”
黑雾刹那间仿佛被撕裂一般,发出惨叫声,痛苦的哀求道:“饶命!饶命!”
“我不会要你的命,你是永生呐,如何要得你的命?不过,我会让你知道,何为生不如死?!”
“啊!”
“此法可有解?”
绿植俯首,“无解。”
“呵呵,我等了这么久,找了几百年,眼看就要成功了,他就要回来了,眼下却缺了这最后一缕,是天意如此吗?”
孟忧慢慢握紧手中的绿瓶,“若是天意,那我就逆了这天意!”
黑雾发出嗤笑,“天意难违,就算你曾是天帝也免不了顺应天意!那个人说过,一心不放的,到头来最是得不到!”
“呵,天意难违?又不是没违过。”
孟忧玄袖一甩,那黑雾便被收进了一块木炭里,她将木炭随手一丢便进了锅炉里,“既是永生,那便让你生生世世受烈火灼烧好了。”
处理完了这一切,眼前的山松已不成人样了,只余一张嘴和一双眼睛在那里无辜的看着。
孟忧低声骂了一句,抬起头来对上他那对无辜的眼睛,就快流出泪来,“我该怎么办呐?君悦……”
绿植倏地双手一拍,“有了!”
她走到那棵桂树下,托起孟忧握住瓶子的那只手,“他现在是桂树呐,我们可以将这里所有的精魄全都倾注在这棵树上,就像是种普通的树一般,给他注入灵力,七七四十九天后开花,那花就是最终的魂魄合在一起,到时就可以将他转世轮回成完整的人了。只是……”
绿植犹豫了一会儿,
“这是我曾经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也不知可不可行,若是不可行,那就最后一缕……都不存于世间了……”
孟忧抬起手来,抚上那桂树,“若是回不来……若是回不来,那我来陪你好不好?”
她将手中的瓶子利落地打开,往那树根处一扬,倾尽最后一缕魂魄……
第一日,桂树长了第一个叶子。
“老板娘,鬼可会做梦?”
“会的吧……”
“那我究竟算是鬼还是妖啊?”
“算是鬼吧……”
“那我为何不会做梦?”
“那便是妖吧……”
“绿植,绿植,妖可会做梦?”
绿植扬了扬手中松土的锄头,“哪来那么多废话!一边待着去!”
第二日,桂树长了一半叶子。
“老板娘,何为幸?”
“考功名,登龙门,两袖清风。”
“可否具体?”
“居高位,掌大权,坐拥天下。”
“可否再具体?”
“独有你。”
“咳咳咳……”
绿植放下手中浇水的木桶,“唉,天凉了,是不是不该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