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粟低着头。半响,耳旁忽然传来那样熟悉的声音,清冷依旧。“谁传的膳?”
话音刚落,只听晚月“咚”的一声重重的磕在地上冷汗直下:“国师饶命,国师饶命,奴才一直都是亲自试菜,绝不会有半点错的!”
沐苏生冷冷的看着前面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连问都不问,冷声喝道:“打,直到说实话为止!”
一句未落,只见晚月已瘫在地上,满含泪水的眸子惶恐、绝望中显得那么空洞,只见她忽的爬起来,重新又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国师饶命,国师饶命!”
她不停地磕着头,——咚——咚——,一声又一声。而不远处走来几个侍卫一把拽过晚月将其按在凳子上,晚月不停地挣扎,不停地哭喊着,那么撕心裂肺,在粟粟心中一层层的荡漾开来。
“且慢!”粟粟大喝一声。
余声未落,只见众人齐齐的看着她,未理会众人的目光,她猛地站起身来,一路小跑,跪在沐苏生的面前,一时情急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惶恐说道:“国师息怒,国师息怒,晚月是负责传膳的主事丫头,姜姑娘出此事情,理应责罚。但姑娘现在情势不定,这样打下去怕是问不出什么,况且姑娘宅心仁厚,若是知道国师如此对待她院里的丫头,心里怕是会更加难受,不利病情。”她惶恐的磕起头来。
突然,四哥也慌忙起身跪在粟粟身侧惶恐的说道:“国师息怒,国师息怒,我等知错!还望国师开恩饶晚月一命。”
说着也重重的磕起头来。
“你们这是在求情?”冷冷的声音依稀传来。她俩猛地止住,愣在那。
待回过神来,四哥猛地往后退了一下,冷汗直下,猛地磕起头来:“国师息怒,国师息怒”。而粟粟依旧愣愣的跪在那,对上那双略带嘲讽的双眼,那里有她看不懂的很多东西。
“国师,恕臣无礼,这事本是国师的家事,臣不便多言,只是此事定有蹊跷,还应从长计议。”
那个立在沐苏生身后的男子,俯首恭敬地说道。
仔细想来,他好像就是粟粟那次撞上的人。
“真是稀奇,画师,你今日竟替人求情?”沐苏生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那个人。
“国师,臣只是觉得此事关乎姜姑娘性命,不会如此简单,理应细查。”那个人依旧是恭敬地说着。
沐苏生转身冷冷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她们,半响道:“今日暂且先饶了你们,你们且在这跪着,凛月儿何时醒,你们何时起,倘若凛月儿有何闪失,你们都得陪葬!”说完便大步的走了进去。
依水阁前,晚月感激的看着粟粟涕泪直下:“粟粟,方才谢谢你,倘若不是你,我早已成了那凳下冤鬼啦。”
粟粟从怀中掏出手帕递于她:“瞧你把我夸的,你我姐妹,何时如此生分了?”
晚月一听哭的更是厉害,粟粟扭头跪直了身子,不再理会她。此刻,让她哭下会更好。
因为粟粟不知道那个姜姑娘会不会醒过来?明天她们是否还会活着?以前老听晚月说得罪姜姑娘的下场有多惨,现在才真正的领教到。
而沐苏生也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温文尔雅的捉妖师,再也不是那个肯和她一起抄经诵文的相府公子,再也不是那个说着要娶她的人,他是这相府的主人,是当朝国师,而他又有了喜欢的人,而这一切从她进王府的那一刻,她就应该料到是这样的结果的。
忘了跪了多久,只是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刮起了大风,晚月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牙齿直打颤:“粟粟……,我……我……冷……冷……。”
粟粟缓缓的侧头,看到四哥和晚月一样,冻的浑身颤抖。她伸出手紧紧握住晚月,依旧直直的跪在地上。
仿佛又回到了那年,一个小和尚不小心把佛堂的一间偏院烧了,她去救了火,可方丈偏偏要说是她纵的火,让她跪在佛祖前反省。也是这样的天,她冻得瑟瑟发抖,娘亲与她一同跪着,紧握着她的手一脸严峻的说道:“粟粟,跪直了,我们没做错事,一定要挺起脊梁,别让别人看扁了。”那句话仿佛就在她耳边,一字一字,如此清晰。
夜深了,周围很是安静,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晚月倒在四哥身上睡着了,四哥也在这冷风中打着瞌睡。
粟粟用力站起来,揉了揉酸痛的膝盖,悄悄趴到依水阁的窗口处往里看去。
沐苏生正用一只手撑着头斜倚在桌子上,许是今日处理公文也乏了,紧闭着眼睛睡去。
竟管是在梦中,他依旧皱着眉头。
粟粟悄悄潜了进去,看到床上那个面色乌青的女子,有那么一瞬相信他是喜欢着自己的,要不然为何这个姜姑娘与自己的容貌相差不大呢?
既是喜欢,那就帮着他救一救也无妨,权当是报了他的收留之恩。
狐妖的血可以引出这附子毒,可是必须是引到自己的体内去,若是将血放出来,或是让她饮下,也丝毫不起作用。
粟粟将提前准备好的匕首掏出来,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再将床上躺着的那个姜姑娘手腕拉过来一割,两只手的伤口叠在一起,那姜姑娘体内的毒血像是自己生了眼睛一般,直钻入了粟粟的体内。
随着毒血的渗入,粟粟的脸色愈渐苍白。在最后一滴毒血流尽之时,姜姑娘的面色已恢复了红润。
粟粟叹了一口气,为姜姑娘简单收拾了一下伤口,然后歪歪倒倒走到外间。看到沐苏生紧皱的眉头,她忍不住伸手想去抚平它,却在伸出手的时候后悔了。袖间的匕首“咣当”一声掉落在桌上,沐苏生的眉头没能被抚平,反而皱得更紧了。
“怎么回事?你怎会在此?!”
粟粟慌忙跪下,“国师息怒,奴才只是想进来照看一下姜姑娘……”
沐苏生半眯起眼来,挑眉,道:“照看姜姑娘?”
粟粟不敢出声,头上的汗珠大滴往下掉。
沐苏生食指与中指轻轻将桌上的匕首夹起,语气有些漠然,“既是来照看姜姑娘,为何要携匕首而入?”
他的眼神宛如一把利剑刺穿她的胸膛,“你到底是何人?!混进我府中究竟有何目的?!”
粟粟重新磕了一个头,身上的体温不断下降,额头上冒着虚汗,身体止不住的战栗,“奴才却是来照看姜姑娘的,奴才是前几日刚入府的粟粟,外面世道凶险,奴才别无所求,只想入府讨口饭吃。”
“粟粟?”沐苏生光顾记起有这么个名字,却是怎么也想不起到底在何处听过。
“本国师让你跪在外边,有让你进来吗?”
粟粟紧攥起拳头,任由指甲陷进肉里,“国师还是快去看看姜姑娘吧,姜姑娘快醒了。”
“本国师且问你,深夜携匕首入依水阁意欲何为?!”
不过短短几日,粟粟见识到了这个男人的厉色,这是以前她断然未曾见过的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