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粟不屑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呵,碍于礼数?礼数算什么狗屁,若是两情相悦,岂由得什么礼数来束缚?!”
一旁本是默默不语的王后听了不免有些不满,“成何体统?!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居然说出如此荒唐离经叛道的话语,也不怕被人听了去笑话你没有什么教养!还是说,”王后眼里放出讥讽的目光,“你本就没有一个好娘来教养,又怎敢期盼你能识得什么大体呢?”
粟粟此刻一张脸缠满了纱布,这才藏住了她的怒色,对待敌人最使不得的就是与她生气,那样只会叫她奸计得逞,叫敌人洋洋得意。
“是,王后教训得即是,奴才自幼无父无母,长于山间陋庙,自是不会有什么好教养了,比不得王子公主们,个个皆有王后的教导,都颇有一番作为。”
一席话说下来,明着是确实自嘲了本身,可仔细想来,这无父无母可不就是在责怪王上的薄情寡义,再者谁不知道这王宫中没有哪个王子公主是王后亲生的,这些年来王后无所出,若不是仗着母族的势力,怕是难得王上的重视了。
说罢,那华袍加身的王后露出狰狞之貌,王上见机连走至她身旁为其抚背。好一会劝才软下性子来。不知王上对她耳语了什么。她忽而一笑,倒是笑脸迎粟粟。但脸依旧难看,大概是得了什么病。
这女人可是厉害得狠。天上地下,一瞬之间,面容堪比唱戏。
“王上刚刚喜迎回粟粟公主,也要顾及身体不是吗?现下公主也在病中,王上纵是再怎么宠爱也不能不顾身体啊?王上都好几日未能好好休息了,臣妾伺候王上回去休息吧。”
王上有些略显疲态的站起身来,为粟粟掖了掖被角,“你且放心,好好休息,过些时日,为父定为你讨回公道。”
“我娘呢?我娘在哪里?”
王后讪讪一笑,“这孩子又犯糊涂了,从今以后,本宫便是你的娘亲啊,莫再寻什么不存在之人了。”
粟粟皱眉,“不存在之人?”
王上打着哈哈,“为父也有二十多年未曾见过你的娘亲了,此番为父还想问你,你娘亲的下落呢?看你如此受尽折磨的样子,也是苦了你了,不过不用担心,为父会安排人去尽快寻回你娘的,定会给她一个好名分!”
粟粟还是对爹抱着期望的,可能是血亲,让她对其尤感亲切。
他对粟粟甚好,几近是有求必应。
只有一样,那就是会用黄金铸造的手铐脚镣来锁着她,说是为了她好。可她何曾不知,宫里都传遍了,说她娘是狐妖,而她是狐妖之女,专食人心,人人避之不及。
听前几天来送饭的小丫鬟提起,那日自她在相府被罚滚下九十九阶玉阶,国师便被禁足了。也恰是那日王上兴致正好想去相府下两盘棋,碰巧遇上了画师护着粟粟从玉阶上滚下,两人都伤得不轻,对外则是宣称,相府一小丫鬟自依水阁前不慎跌落,画师救人心切不顾一切以命相护。
这一护,便是换来几个月的病痛,难下床行一步,却也因此阴差阳错之下救了王上之女,官运亨通。
粟粟听着心里不免有些好笑,救了王上之女的人官运亨通,也只是得了个御赐的画笔罢了,罚了王上之女的人也只是被禁足府中月余,而王上之女被锁于深宫院落,比一个侍女还不如,原来这就是王上之女啊。
“公主殿下,今日番邦进献,王上特命奴才过来带公主过去看看。”
门口的侍女有些胆怯的隔着窗往里喊着,虽听说了里头的公主已经被铐上了手铐脚镣,不可能有什么大伤害的,可是再怎么说也是只掏人心肝的狐妖啊!说不害怕,那是骗那些不愿来带路的小丫头的,也好叫她们日后对她生出点敬畏之心。
粟粟透过薄薄的纸窗看向门口那个发抖的身影,“罢了,我不去了,你去回禀王上一声,就说我今日身子不爽,不便见客。”
“这……王上说……还请您务必前去,今日也算是上次画师对您救命之恩的答谢,王后也吩咐了,您今日可于屏风后出席……”
呵,看来,今日是非去不可了?
粟粟在心中早有一番筹谋,若是往日的普通宴席,何时轮得到她来赴宴,怕是今日来了需要用她来应对的人。
“你且等我梳洗一番后就去。”
宴会进行的热闹而流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人人都无聊得紧,彼此之间不过寒暄敷衍,歌舞升平不假,却是宫中数见不鲜的东西,让人只烦不奇了。
王上端坐于龙椅上,身旁是那个光鲜亮丽的王后,再下一级是三个颇有些异域风情的男人,想来便是此次前来进献的番邦了。在这三个异族人对面坐着的是许久不见的国师沐苏生,他仿若瘦了很多,下巴有一层稀疏的胡茬,整个人坐在那里明明是笑得漫不经意,却让粟粟有一种没来由的心疼。
粟粟的对面坐着的是卧床月余的画师,他今日还是一袭白衣,只不过在领间袖口处多了些金色的云纹,平添了几分贵气。他举起面前的酒杯冲着屏风后朦胧的身影微微一笑,而后一饮而尽。
王上举了杯,“素闻番邦异族多善舞曲,不知今日几位使者要进献的是何物啊?”
那三个外番使者先是眼珠子叽里咕噜转了一通,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派出一位稍稍年长的使者,将一只手贴于胸前,恭敬的弯腰说道:“尊敬的王上,王后,此番我族欲先献舞一支,此舞为失传已久的霓裳羽衣舞,一舞可兴家国,可纳百川山河为己有,特将此舞献于我朝王上,望王上千秋万载!”
这时,那踏节的盘和鼓已经摆好,舞人从容而舞,形舒意广。
她的心遨游在无垠的太空,自由地远思长想。开始的动作,像是俯身,又像是仰望;像是来、又像是往。是那样的雍容不迫,又是那么不已的惆怅,实难用语言来形象。
接着舞下去,像是飞翔,又像步行;像是辣立,又像斜倾.不经意的动作也决不失法度,手眼身法都应着鼓声。纤细的罗衣从风飘舞,缭绕的长袖左右交横。络绎不绝的姿态飞舞散开,曲折的身段手脚合并。
轻步曼舞像燕子伏巢、疾飞高翔像鹊鸟夜惊.美丽的舞姿闲婉柔靡,机敏的迅飞体轻如风。她的妙态绝伦,她的素质玉洁冰清。修仪容操行以显其心志,独自驰思于杳远幽冥。志在高山表现峨峨之势,意在流水舞出荡荡之情。
就连沐苏生也被牢牢抓住了目光,难从那女子身上移开半寸。画师虽未表现出沉迷的模样,但从他那专注的神情以及那惊讶的目光中,不难看出他也被吸引了。
那女子用她的长眉,妙目,手指,腰肢;用她髻上的花朵,腰间的褶裙;用她细碎的舞步,繁响的铃声,轻云般慢移,旋风般疾转,舞蹈出节拍里的离合悲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