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是宫里出来,皇帝的心腹之一。
否则的话,也不会安排到如此重要的凉州来当监军。
“甭想了!”
候保代替皇帝陛下和督师大人开口:“你们休想再走!”
旁侧。
就是邵玉京和温植。
“巫神教的孽障!”
温植双目赤红,手中拿着双刀:“就算是凉州一个不留,我也要跟你们同归于尽,为我儿和徒弟们报仇!”
遭人控制。
亲手杀死诸多爱徒和亲生儿子。
如此沉重的打击。
他到现在没有彻底疯癫,已然是心理承受能力极强。
“你们这孽障,还没有赢呢!”
候公公把战报扔在他们的面前:“我大盛在凉州城外,尚且有三营兵马,这道生门,未必就不能打开!”
巫神教教主嗤之以鼻,没有去看。
营帐内。
“想不到,幽州这么快就撕开口子。”
隆庆皇帝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再去一封信给虎丘山,让吕籍和陈三石他们两个,务必立即制定攻打幽州的计划,不得有误。”
……
虎丘山。
“大师兄,三师兄。”
陈三石亲自离营两里地迎接。
“师弟。”
吕籍没有闲叙:“情况紧急,我才得到幽州的急报,你我二人先去大帐商议一袭吧。”
中军大帐内。
舆图、沙盘一应俱全。
吕籍用最快的速度把当前的情况复述一遍:“如今幽州已破,蛮族大军陆陆续续抵达鲤城府,奔赴朱陀关,镇守凉州唯一的生门。
“依兄之遇,你我兄弟二人,理应即刻动身前往幽州。
“三营兵马,四万五千人
“为兄为主力,你为辅助,你我二人通力合作,四万五千人,未必就不能拿下朱陀关,毁掉罗天山脉外的阵眼。”
“是啊小师弟,咱们别耽误时间了,出发吧。”
聂远说着,见到白袍没有动作:“怎么师弟,你有别的打算?”
“两位师兄。”
陈三石否决道:“不能如此行事。”
“哦?”
吕籍微微颔首:“说说你的想法。”
“如果幽州尚且没有告破,大师兄的安排就没有错,我们是该立刻动身前往幽州,可如今蛮族大军尽数涌入之后,就断然不能如此。”
陈三石的语气保持着对师兄的尊敬,平和地解释道:“二位师兄,鲤城府易守难攻,朱陀关本身不重要,可他的地势险要,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在已经遭遇敌军占据的情况下,想要强攻下来,只怕是需要大费一番功夫。”
吕籍沉声道:“为兄自当以力破之。”
“大师兄之勇猛,人尽皆知,我也相信假以时日,大师兄能够做到攻破朱陀关,但是别忘了,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陈三石掀开大帐,看着远方天穹之上的血雾:“这一方血祭大阵日日运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炼化完成,所以朱陀关的蛮族不需要打赢我们,只用拖延时间。”
“小师弟说的有几分道理。”
吕籍平静地问道:“你说的这些我心里有数,只是眼下的情况,我们除去攻打朱陀关之外,只怕是没有更好的策略。
“此次凉州大危,本就是死局。
“想要破解死局,就只能以力破之,再说直白些,就是赌,拿我们的命去赌。”
“大师兄说的好!”
陈三石肯定道:“但是既然要赌,不如索性就赌个更大的。”
“更大的?”
聂远有些困惑:“师弟是指?”
只见白袍拔出镶嵌在地面的沥泉枪,而后寒芒一闪,枪刃直指沙盘最边缘处,阴山山脉,蛮族大都,狼居胥山!
“二位师兄,不要忘记一件事情。
“朱陀关只是血祭大阵的辅阵眼,就算是将其毁掉打开一道生门,也是在大山之中,凉州疆域辽阔百姓众多,又能有多少人,来得及穿过生门离开凉州。
“相反。
“若是毁掉狼居胥山上的最后一道主阵眼,血祭大阵顷刻就会土崩瓦解。”
此言一出,营帐之内,顿时陷入到一片死寂当中。
包括楚仕雄、曹芝以及各营的将军们,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要再来一次,在明州战役中的直捣眉山?!
可此一时彼一时。
那可是蛮族大都!
路途遥远不说,其中艰难险阻不知道有多少。
最关键的。
他们是一支孤军!
一支孤军,想要直接打到别人的京城去,实在是有些无法想象。
“你的意思,是直接打到蛮族天都?”
聂远无法理解:“师弟,你这已经不是大胆,是否稍微有些异想天开?”
其余人。
也都是如此想法。
“师弟,为兄并非不采纳你的策略。”
吕籍指着沙盘,反问道:“你可知,此地距离蛮族大都足足有上万里的路程?
“你可知,此次蛮族四部同盟兵马,多达四十余万?在幽州的,也只不过是一部分而已,大漠各地仍旧有二十余万兵马在观望。
“你可知,咱们只有四万兵马,并且……没有补给!如果不尽快抵达幽州的话,就会粮草断绝。
“你可知,大都附近,可能同样有仙人镇守。
“综上所述,去蛮族大都,难道不是比去幽州更加浪费时间么?”
然而。
即便他条理清晰地指出四个反驳点。
陈三石也还是坚持道:“不,一定更快!”
吕籍和陈三石对视起来。
营帐之内,陷入沉默。
一直在旁边的吃东西的曹芝,见到这一幕后,颇有兴致地期待起来。
“大师兄,小师弟。”
聂远见气氛不对,连忙打圆场道:“只是议事,互相之间不要伤了和气。”
对视之后,吕籍和陈三石没有再争论下去,而是相视而笑。
“师弟啊师弟。”
吕籍沉声道:“看来,你我是说服不了对方了。”
“师兄莫怪。”
陈三石说道:“我确实认为如此。”
“你我如今在军中职务平级,谁也命令不了谁。”
吕籍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先整军待发,我估计,陛下的圣旨马上就要送到,到时候再做决定,如何?”
陈三石无法拒绝。
三营四万多兵马就在虎丘山附近排列整齐,等候着来自凉州城的军令。
约么两个时辰后。
“啾——”
伴随着嘹亮无比的鹰啸,一只金色神鹰划过天空,穿过茫茫风雪,来到虎丘山的上空。
这神鹰。
是圣上的御宠!
神鹰落在吕籍的身边上,他拆开匣子,取出里面的圣旨,旋即递到旁边:“师弟看吧,陛下的圣旨,命令我们即刻动身前往幽州,不得有任何延误。”
“……”
陈三石沉默地看着圣旨,久久没有出声说话。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动身吧!”
吕籍一声令下。
大军就要开拔,直奔幽州而去。
洪泽营的将士们见到他们将军没动静,就也只好跟着一起走。
“轰隆!”
恰好此时。
天穹震动。
却见那凉州方向,血祭大阵,开始加速运转,阵阵血雾从中涌出,把整片苍穹都染成血红色。
也就在见到这一幕后。
白袍白马忽然间高高举起长枪,洪亮的声音犹如天降神雷:“洪泽营听令!调转方向,随我,直奔蛮族大都!”
这一声军令。
盖过大雪,盖过狂风,清晰地响彻在虎丘山四万五千将士的每一个人的脑海中。
“洪泽营,听令!”
徐斌第一个拔刀附和。
接着,是来自鄱阳的其余弟兄。
对于他们来说,脑海中只有将令!
将军说大军奔赴何方,他们就只管冲锋。
而且……
在他们眼中,只要是将军指挥的战役,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从鄱阳开始,到虎牢之战。
哪一次,不是外人眼中的不可能?
可哪一次,他们又没有做到?!
这一次,也不例外。
既然将军说,去打蛮族大都,就说明,能打!
在他们的带动下,绝大部分将士们也纷纷跟随。
“洪泽营,听令!”
“……”
不同于各个参将。
他们这些底层武将和阵卒,虽然也是来自于其他地方,汇编在北凉军洪泽营,但也正因地位不高,接触到更多的是将军,服从的是将令。
况且。
白袍将军不是要做别的,而是要带着他们去打胜仗,去救凉州城,救数百万百姓,其中包括圣上,也包括他们的家人。
在此之前。
一次次胜仗积累下的名望,于此刻转化为威望,能够稳定军心,控制军队的威望!
而且。
他们也不仅仅是听说白袍的厉害,而是亲眼目睹的。
就在这里。
在虎丘山!
在这座蛮族搭建起来的营寨!
八百人。
一夜之间斩敌一万!
直到现在,敌军的尸体还埋藏在雪地当中,到处都是人形冰雕,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陈将军说这一仗怎么打,必然是有其打算的。
听令,就对了。
“洪泽营,听令!”
然后,是早早就跟着陈三石的萧诤、夏琮等参将。
他们是莱州境内,千军万马避白袍的见证者,是虎牢关外,三千大破敌军十万的参与者,早就对于陈将军心服口服。
在气氛的带动下,也纷纷表示听令。
“你、你们疯了?”
洪泽营副将楚仕雄看着弟兄们亢奋的样子,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师弟?!”
吕籍更是没能料到这一幕,他骑着火烈马过来:“你这是何故?圣旨都已经下了。”
“大师兄,非我不愿听命,实不能也!”
陈三石抱拳道:“你看看凉州方向,谁也不知道血祭大阵什么时候就会炼化完成,就算是在彻底炼化完成的前一刻,我和大师兄一起,顺利攻破朱陀关,打开一道生门,也不能停止祭炼,只能留下极短的时间给人们撤走,又能活下来多少人?!”
“那又如何呢?”
吕籍理所当然地说道:“师弟,你要明白,圣上如今在凉州城内,师父也在,还有将近十万的大军,只要打开生门,最起码师父和陛下,还有孙璃师妹和孙不器师弟能在,剩下的弟兄和百姓,能走多少是多少,难道不是最为稳妥的办法吗?”
“大师兄,你相信我,我绝对不是冒险!去朱陀关,我只有五成把握,但去蛮族大都,我有七成以上,若是师兄跟我一起,有八成以上。”
陈三石坚定地说道:“我若是没有一定的把握,怎么会非要如此?”
他看着沉默的吕籍,知道对方和自己的想法完全不同,索性不再劝下去。
“开拔!”
一声厉喝。
“洪泽营,听令!”
这次。
洪泽营一万五千将士,齐声呐喊,声震天地,动摇冰雪。
随后。
一匹匹膘肥马壮的战马,带着身披甲胄的将士,秩序森严地没入到北方,漫无边际的大漠之中。
“楚将军!别犹豫了!”
夏琮劝说道:“快快跟随大军出发吧!”
“这是抗命!”
楚仕雄提醒道:“你们都疯了吗?圣旨上面说的清清楚楚,让咱们率军前往幽州,不是北上,更不是去什么万里之外的蛮族大都!”
底下的将士们仗着人多,或许不会受到单独的责罚。
可他是副将啊!
副将的职责之一,本来就是和主将互相掣肘,保证服从朝廷的命令,不出岔子。
闹这么一出,还得了?!
“楚将军,世界上,还有人比陈将军更忠心吗?!”
夏琮认真地说道:“陈将军,可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啊!还有之前的战事,哪一次不是临危受命,替朝廷,替陛下分忧解难?
“对了。
“还有在紫薇山上。
“刺客行刺的时候,陈将军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去帮陛下挡刀子!
“大乱当晚,也是陈将军带着我们三千玄甲杀入大殿护驾。
“就算是在战场上,我也从未见过陈将军受伤。
“偏偏那天晚上,陈将军身上受伤无数,不知道挨了多少刀,多少剑,浑身都是血,即便这样也还是拼死保护陛下的安全。
“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不成?”
“夏参将说的对。”
萧诤也跟着说道:“陈将军今日又不是故意抗命,明显是他认为如此,才能更好的把圣上从凉州的危机当中解救出来!”
“将军不是说了吗,听他的有八成能解救陛下,听吕将军的,只有五成。”
游季可说道:“我选择相信将军。”
“好吧!”
楚仕雄本身和陈三石并无矛盾。
他也十分敬佩这位白袍将军,在确信将军只是想更好的护驾后,便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当即答应,带着自己亲信跟上前方的队伍。
“师弟!”
聂远骑着快马追赶上来:“这可是圣旨的命令,你抗的是陛下的命,你要想清楚!
“更何况,拿下蛮族大都,比去朱陀关要凶险得多,一旦出现任何差错,万劫不复啊!
“师妹。
“对,孙璃师妹还等着你回去成婚,我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师兄,还是那句话!师弟我绝非冒险逞能之人,只是按照我的思路,确实认为如此胜算更大,为将者,难道不应该坚持自己的见解,选择胜算更大的策略吗?”
陈三石一字一顿地说道:“至于抗命,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陛下毕竟困在凉州城内,很多情况他不清。
“回头,我自会修书给陛下解释清楚,陛下乃罕见明君,必定会理解我!”
“本王也会帮忙解释,和陈将军一起承担后果!”
言谈间。
队伍末端的曹芝不知何时也过来,还冲着白袍挑了挑眉毛,一只手放在嘴边,低声说道:“大哥,我身家性命,押给你了!”
眼看着无论怎么劝都没用,三师兄聂远也只好放弃,眼睁睁地看着洪泽营渐渐消失在视野的边界。
“罢了。”
吕籍高高坐于马背之上:“师弟不是武圣,再加上洪泽营也不多,攻打朱陀关,少他一个也不算少,由他去吧。”
“是啊将军。”
玄武营的一名参将说道:“此战,正是将军真正扬名立万的时候!若是凭借两营兵马解凉州之危,再凭借多年积攒下来的威望,必定能让整个北凉军心服口服,顺理成章地继承督师衣钵!
“那个陈三石,不过是督师大人最晚收的弟子,结果这两年风头大盛,前些日子,一些老将们私底下讨论谁继承督师的位置,有些人,竟然把他还排在将军的前面。
“此次,正是让他们看清楚的机会。”
不光陈三石有死忠。
吕籍征战多年,手底下的死忠将士同样不在少数。
吕籍淡淡吐出两个字:“多嘴。”
“末将该死!”
参将连忙扇自己巴掌后退下。
“其实他说的对。”
三师兄聂远缓缓道:“有些事情,师父一个人说了不算,不是他想把衣钵传给谁,大家就认可的,老大你是大弟子,大部分人还是更加服气你,这一仗打好以后,等于是立下天大的功劳,陛下封你为督师,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且咱们这个小师弟,自从参军以来未尝一败,也是时候该栽一跟头沉淀沉淀了。
“只是希望,他不要死在大漠深处吧。”
“无需多言,出发吧。”
吕籍勒马,率领大军出发。
……
凉州城。
结界出现之后。
为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六皇子曹焕不惜以身犯险,就住在长城附近的帐篷当中。
他看着结界,焦灼地来回踱步。
“幽州!”
“希望吕将军他们能够尽快抵达幽州。”
“许先生他们做得很好,没有硬守,而是保存了实力。”
“等到两边兵马汇合止之后,面对蛮族十五万兵马,应该有一战之力。”
“朝廷也在从各地调兵遣将!”
“只希望能够尽快毁掉阵眼。”
房青云,程位,赵无极等人都在此处。
“是啊。”
赵无极也很心急:“不知道他们到什么地方了。”
“咻——”
几人议论间。
一支带着情报的箭矢射在结界边缘。
立即有人取来。
“来得及,应该来得及。”
曹焕稳着心神打开情报。
可下一刻,他就整个人僵在原地。
“殿下?”
二师兄程位问道:“这是又出什么事了?是虎丘山附近其他部落出兵阻击,还是他们在进军的途中遭遇埋伏?”
“都不是……”
曹焕的声音有些发抖:“陈三石,陈三石抗命!
“他没有去幽州。
“而是领着洪泽营继续北上,说是要直取万里之外的蛮族大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