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木须击中目标之后。
在黄老九的眼中,原本的一袭白袍不知何时变作青衫,相貌也大为改变,根本就不是他要杀之人。
狂风中,青衫儒生笔直陨落,坠入到落凤坡深处,犹如归于深渊,从此了无生息。
“呵呵,老朽真是太多年没有出来走动,竟然被一个残废绊了一跟头,真是不中用了啊。”
黄老九已然知晓来龙去脉。
他不再隐藏修为后,才能看出对方是以精血寿元催发的二阶符箓,可惜为时已晚。
“咔嚓嚓——”
就在凤栖真人出手刹那,头顶的风后奇门就四分五裂,然后像是放下幕布般,展开一道灰色的屏障将他笼罩其中。
出手只有一次。
或者是说,他只要崭露出任何金丹后期的法力、法术包括法器,哪怕只有一瞬间就会暴露,后续只能隐藏在风后奇门的遮蔽结界内。
遮蔽结界就相当于一堵实体的墙壁,把黄老九困在其中,他只能带着牢笼一起逃离,要是再继续出手,就会亲手把保护自己的牢笼打破。
也正因此,他根本就不可能提前崭露出金丹境界的法术来进行探查,浪费掉宝贵的出手机会。
“咔——”
出神间,遮蔽结界出现裂痕。
与此同时,一道火光冲天而起,从远处直奔着落凤坡而来。
“老贼,还我师兄命来!!!”
真正的白袍在滔天的怒火当中现身,他的瞳孔喷薄着烈焰,面容狰狞可怖,犹如火神太岁从天而降。
“呵呵~”
黄老九不以为然地笑着,依旧露着漆黑的门牙,满脸憨厚:“小陈道友,老朽看你这师兄经脉枯竭,旧伤难愈,本来也没有几日活头,早早了结性命,反倒是免受病痛之苦,小陈道友难道不应该感到高兴,何必如此大动肝火?”
“你说什么?!!”
“轰——”
焚天烈焰,燃尽天穹。
夕阳落凤,火云漫天。
“动静不小,本事不大。”
黄老九藏在遮蔽天机的结界内,看着晚霞满天的美景灌了口苦涩的黄酒:“小陈道友,这一局是你赢了,小老儿就先行告退,劝你也别白费力气来追,若是区区真力武修能杀死结丹修士,那我们好几百年的春秋,岂不是白活了?再会,再会喽!”
话音落下。
他携带着天机结界组成的笼子化作一道遁光,不过眨眼之间就出现在天际边缘。
任凭陈三石再怎么去追,他的法修境界也不过是炼气中期,怎么可能比得过金丹后期的修士。
即便他再怎么燃烧法力加持符箓,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缺门牙老修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老贼!!!”
白袍声嘶力竭的咆哮响彻天地:“今日你若就地伏诛,我便只杀你一人!今日你若逃离神洲,来日我必灭你归元满门!!!”
“嘿嘿~”
黄老九讪讪一笑:“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小陈道友得罪天下宗门,还是先想想自己以后的修行资源该从何处得来吧。”
金光再度加速。
他的身形彻底消失不见。
陈三石一直追到法力枯竭,再也没有一丝法力维持飞行,才形同折翼苍鹰般从万丈高空斜刺坠落,轰然砸塌一座山头,激起弥天尘埃。
轰隆隆!
伴随着震天动地的响声,他从满目疮痍中跃出,一路撞毁无数参天古树,狂奔来到落凤坡深处,找到那一具身穿青衫的尸体。
无言。
陈三石瘫跪在泥土中,久久没有出声,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尸体,面色形同深渊寒潭,没人能看出来在想什么。
直到夜幕降临,才有马蹄甲胄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
许文才以及北凉诸将陆陆续续赶到此地。
“老四!”
“老四!”
汪直等人俱是呆愣当场,林中再度陷入死寂。
“……”
许文才闭目呼吸,宁静心神后徒步来到落凤坡的最高处,当他再去观摩星象之时就看到。
凤雏陨后,北凉新星,紫薇光明,入主五帝。
“传令。”
摇曳的火炬下,陈三石缓缓起身,面向长安方向,沉声下令:“北凉拼死护国,朝廷却猜忌不断,勾结归元门杀我军师,意图灭我北凉,退无可退无需再退,立刻开拔进京,讨伐无德帝君!”
“末将——”
“听令!!!”
千千万人异口同声,声音震天动地。
……
京城。
寝宫。
时值卯时,天光微亮。
正统皇帝曹焕早早起床梳洗,准备上朝听政,大盛江山腐朽久矣,他务必励精图治,用残生整顿天下,方有可能匡扶社稷。
他不近女色亦不贪图享乐,最近两年可谓是闻鸡起舞。
“吱呀——”
两名宫女打开殿门,曹焕才跨过门槛,就看到几名官员不顾阻拦,跌跌撞撞地闯入寝宫。
“嘶~”
他皱起眉头:“朕马上就要去上朝,诸位爱卿何故如此着急,不能再等一等?”
“陛下!”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
由于过度慌张,上官海昌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归元门,那个归元门的黄老九,把房青云给杀了!”
“你说什么?!”
正统皇帝曹焕瞳孔猛颤,他撩起袍子快步上前:“归元门的人疯了不成,无缘无故杀房青云做什么?他们不知道姓房的是陈三石的师兄吗?!”
“不知道啊陛下!”
兵部尚书明青锋声音发抖地说道:“外面都在传,是朝廷忌惮北凉拥兵自重,想要卸磨杀驴!
“房青云死后,陈三石直接领兵从灞县南下,直奔着京城长安来了!”
“这、这跟朕没有关系啊!”
曹焕不知所措地说道:“你们有没有解释?都是归元门干的,和朕断然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陛下,您糊涂啊!”
上官海昌说道:“姓陈的能不明白吗,他这是借题发挥,故意为之,用自己师兄的命来换取出师有名,他好毒的心啊!”
“何故,何故啊!朕难道给他的还不够多吗?朕连传国玉玺都放在他那里了!为什么非要如此呢,为什么!!!”
正统皇帝曹焕语无伦次地说道:“他们到什么地方了?!”
明青锋说道:“最多再有半个月就能到长安,沿途都是平原地区,也没有什么大城池可以阻拦。”
事实上。
他们都很清楚。
谁又能拦得住白袍呢!?
“快!”
曹焕双手发抖:“去请归元门的仙师来商议,布阵,对,让黄老仙师在京城布下二阶阵法,然后再去天水洲求援!”
“陛下!”
上官海昌打断道:“归元门的仙师们,昨天连夜……就跑了!”
“全走了?!”
曹焕死死攥住他的手臂:“朕的十二弟呢?!”
“燕王殿下,也……也不知所踪!”
“呜呼哀哉!!!”
听闻此言正统皇帝曹焕仰面高呼一声,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昏死过去。
“陛下!”
“陛下!”
“……”
群臣连忙上前搀扶。
当天下午。
就在太极殿内,正统皇帝曹焕和文武百官聚集在殿内,进行着最后的抵抗。
“陛下!”
“陈姓贼子一路南下势不可挡,沿途城池尽数开城投降,就算偶有抵抗,也撑不过半日!”
“陈猎户距离长安还有十天的路程!”
“陛下,陈三石还有最后三天就要到京城了!”
“北凉王,就在城门外五十里!”
“陛下,开城门投降吧!要是负隅顽抗惹怒北凉王,对我们都没有好处啊!”
“……”
龙椅之上。
正统皇帝曹焕心如死灰。
长安城门外。
一袭白袍坐于白马之上,于夕阳下屹立在城门前。
在他的身后,是黑色潮水的般的北凉铁骑,一杆红色的“陈”字大旗迎风舞动。
城墙上方,守城将士无一人敢放一箭。
“轰隆——”
城门洞开。
身穿明黄色龙袍的正统皇帝曹焕在两名太监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朝着前方走来,后方跟着衮衮诸公,文武百官。
除去皇帝之外,其余文武百官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臣等,参见北凉王!”
“恭迎北凉王入京!”
“……”
陈三石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只是坐在马上,静静地俯瞰着最前方的曹家六郎,大盛朝最后一个皇帝。
曹家六郎用手抹去眼角泪痕,经过内心激烈的挣扎后,嘴唇发抖地开口道:“朕体弱年迈,庸碌无才,于天下无泽,于万民无德,可谓是德寡恩薄,实在难以担当得起‘天子’之位。
“反观贤弟,德才双全,历年来南征北战,百战百胜,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匡扶天下,拯救万民,可谓是天下归心。
“今乾坤初定,江山未安,正需要贤弟担负起万民苍生之重任,庇护我东胜神洲。
“故此,朕准备退下大位,禅、禅让于贤弟!”
他说话间,身边的太监将龙冕、兵符等物一一呈上。
“陛下何处此言呐?”
陈三石终于开口:“今日陈某入长安只是想为北凉讨个公道,并无谋逆之心。”
“不……”
曹焕说道:“大盛气数已尽,大位非贤弟不可……”
“先进城吧。”
陈三石幽幽道:“不必急着聊这些。”
如果许文才他们的推测是真,想要最快最好的速度把民心玄气转化为国运,需要禅让大典,昭告天下。
再加上登临大位,登基大典等等,都需要很长时间的筹备,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如今归元门也逃走,整个东胜神洲境内再也没有任何威胁,倒也不必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