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樱吓得魂飞魄散,也哭着劝:“姑娘,千万使不得,您伤寒还没好,今早又受了凉,这么跪下去会出人命的!”
可跪着的人毫无动摇,推开灵樱:“你回寒月院去。”
“姑娘,我不!我要在这儿护着你。既然姑娘执意要跪,奴婢也跟您一起跪!”灵樱抹了把眼泪,作势要在她身旁跪下来。
徐答一下子慌了,紧张道:“灵樱姑娘,你怎么也……哎,不可,世子要是看到动了怒,这后果……”
“徐答说得没错,灵樱,你回去。”顾霖闭了眼,嗓音已经被冻得沙哑,“我的错,就由我一人承担,他恨我,那我就用这条命赔给他,直到他解气为止……”
如果果真她死了都无法解陆熠心头之恨,黄泉路上她也能与父亲母亲重逢,如此,也好。
──
顾霖这一跪,五个时辰已经过去。
北风愈演愈烈,天空中也飘起鹅毛大雪,天色昏暗,院子里下人们燃起廊下风灯。
顾霖跪得下半身已经毫无知觉,仍旧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她只觉得胸口闷窒痒腻,气息越来越弱,连呼吸都显得无比艰难。
“咳咳咳……”终究是再也忍受不住,她双手半撑在雪堆里,剧烈地咳嗽起来。
灵樱远远站在一旁看着,见状连忙冲过去要扶,却被顾霖阻止:“回去,不要管我。”
灵樱脚步一停,硬生生地又走了回去,双手紧紧抓着栏杆不放,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姑娘的性子她素来了解,一旦认定的事,任由谁都拉不回来。
她阻止不了的。
……
书房内,陆熠依旧伏案疾书,冷着脸,毫无情绪的模样,一刻也未曾停歇。
萧凉一个闪身从后窗翻越而入,大模大样地坐在距离他不远的圈椅中,感慨道:“这小丫头脾气倒是倔,说跪就跪了这么久,害得朕这个一国之君只能翻窗进屋。”
他口气轻飘飘的,完全与朝堂上判若两人,一双桃花眼望过去,笑问:“外头又开始下大雪,风又大,天寒地冻的,啧啧,那丫头再咳下去恐怕要出事,你不出去看看?”
陆熠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陛下刚登基就这么闲吗?”
萧凉讨了个没趣,耸耸肩,道:“忙里偷闲关心下臣子的情、事也是朕的乐趣,你真不担心那娇滴滴的小丫头,就这么死在外头?”
陆熠不答,将方才给顾霖看过的奏章丢过去:“这些都是近几日御史台联合其他各部弹劾顾氏的奏折,陛下看看?”
萧凉抬手接住,翻了几翻就放下了,不屑道:“见风使舵,翻脸无情。眼看着二皇子成为朕的手下败将,就忙不迭地死踩顾氏表自己忠心,恶心!”
“成王败寇,愿赌服输,不就是如此?如果此次与顾氏之争是臣败了,这奏折上弹劾的人可就会变成是臣了。”陆熠情绪很淡,“二皇子已经被贬到苦寒封地,顾氏被灭后,陛下也该着手清理朝堂,一些有能却无野心的世族,当留就留。”
“你倒看得透彻,”萧凉哈哈一笑,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此次寒门大胜,却也不能全部将世族赶尽杀绝,毕竟还要求一个平衡。”
“不过──”萧凉勾唇,意味深长地看着陆熠,“自从登基后,朕的心肠就软下来许多……”
陆熠并不耐烦听他打哑谜:“有话就说。”
“顾氏倒也并不是非死不可……”
“陛下当初不是下定决心铲除顾氏?”
“当初是当初,现在么,朕又改主意了……”
“为何?”
萧凉起身在书房里转了半圈,又将雕花窗开了一条缝,望了眼在风雪中显然已经支撑不住的顾霖,回身便笑:“朕给你三日时间,若你想留顾氏一条命,朕就答应你。”
陆熠皱紧剑眉,坚定地回绝道:“臣并无此想法。留着顾氏后患无穷,陛下在此事上切不可仁慈。”
“是么……那朕就等你消息了。”萧凉也不反驳他,一个闪身,身子早已经越出窗外,很快就没了踪迹。
书房内又剩下陆熠一人,以及桌案上仅有的一豆烛光和满室阴暗。
忽然,书房门外一阵惊呼,紧接着是婢女慌乱哭泣的声音──
“姑娘,姑娘您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