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朦胧, 顾霖因为蓝溪的话,心中提心吊胆,一路找到了陆熠攒居的院落。
只是还没有走到门口, 她远远地见到一队隐卫守在院门外,徐答与林建恭敬站在两侧似在等候着什么。
很快,院门打开, 一身玄色的高大身影踏了出来,二人立刻上前躬身禀报。
顾霖悄悄往旁边一躲, 打算等陆熠正事办完,她再去问清楚他的伤势。无论如何, 他是因为护着自己才受了孙洛的毒箭,否则按照男人的身手, 孙洛定没有这个本事伤他分毫。
她此时所处的位置正巧时一丛翠竹的阴影处, 天色又将黑,并没有人察觉到她的存在。因为距离远, 前头的对话只有只言片语传过来。
倏然, 一个名字入耳, 顾霖整个人如遭雷击, 再也没有上前一步的勇气。
嫣然……沈嫣然……
是啊,她怎么把沈嫣然忘记了……现在自己又在做什么,因为一次被救, 她的心难道又开始动摇了么?
可陆熠心中的女子, 是沈嫣然而非她啊,难道她又要开始自作多情、自取其辱吗?
陆熠对她护着的种种,怕只是因为小满的存在而已。
其实他是不想让小满没了母亲的呵护, 才会这样护着自己的吧……
而她呢?
陆熠受伤时自己的惊慌失措、心痛难受, 是因为对这个男人还有情吗?
顾霖心中很乱, 脑袋中似乎有数不清的乱麻缠绕,整个人亦不停后退。
应当……应当不是还有情吧……她只是因为见到他舍身救自己,又因为他是小满的父亲,这才着急失措的……
前头男人已经随着隐卫出了院门,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越行越远,顾霖脚下一转,落荒而逃。
——
那边,徐答跟在主子身侧,正躬身禀报今日的密保:“世子爷,孙大人在大理寺中闭口不谈其妹孙洛的行踪,属下不敢贸然用刑。”
陆熠意料之中,淡道:“孙瑞与孙洛从小相依为命,他视孙洛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自然不会松口、交代她的下落。”
“是。”徐答低眉顺眼,等待着主子指示。
果然,陆熠不再提起孙瑞,而是将话题引到了萧凉:“圣上那边如何了?可在添香楼打点好?”
徐答道:“圣上已微服出宫入了添香楼,嫣然姑娘那边应当也准备妥当。”
“嫣然在此局中至关重要,你亲自去添香楼盯着,让林建随我去趟大理寺。”陆熠说完,撩袍上了门口的马车。
“是!”徐答领命,吩咐隐卫暗中保护主子,自己则催动轻功往添香楼行去。
——
大理寺牢狱内,光线昏暗,时不时传来几声受刑人的哀嚎。
陆熠面色无澜,径直入内。早有守卫在他前方领路,一直到最左侧的隐蔽牢房内才停。
牢门大锁已开,他示意守卫退下,伸手推开了牢门入内。
里头的孙瑞正盘腿坐在地上,听到动静已经站起身转向牢门口,他本以为是狱卒来带他去用刑,要说心中没有惊慌那是假的。
大理寺是归属于陆熠管辖,当年在北疆军营中,陆熠的刑讯手段他是见识过的。
正因为见识过,才领略到这个男人手段的狠辣与果断,即便自己曾是他的生死之交,也绝不会获得丝毫优待。
他惴惴不安地转身,以为见到的会是面目森然的狱卒,却没料到是陆熠。
他愣住了,喃喃道:“陆……世子?”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心头一阵苦涩,曾几何时,他们二人是如此亲密,又怎么能料到二人会在今日走到这步陌生的境地。
陆熠弯腰入内,长长的袍袖掠过牢门陈旧的栏杆,与距离孙瑞一臂的地方停下。他站起身略微整理了下袍袖,嗓音平淡:“孙瑞,没想到,你我之间会走到这一步。”
闻言,孙瑞苍白的脸瞬间涨红,他不敢直视陆熠的眼睛,语露羞惭:“陆熠,这次是我对不起你。”
陆熠直视着他:“只是这次吗?”
“还有上回临街刺杀,也是我的手笔,”孙瑞声音更轻,“陆熠,是我对不起你我当年在军营中的情分,我一时鬼迷心窍,没有经受住权力带来的诱惑。现在落入这样的境地,都是我咎由自取,要杀要剐我绝无二言。”
陆熠并不接他的话,语气冷然:“只是你一人鬼迷心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