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
沈北原本是想趴伏在乱石之中,寻找敌人的身影。
从炸毁快艇,到上岸,再到击杀摩力克。
这段时间内,敌人肯定能判定出沈北进攻的方向。
想必这些敌人已经找到合适的位置,相互之间组成连环射击点,好比中国象棋里的连环马、连环炮。
无论吃掉哪一个,搭上性命的可能性很大。
所以沈北在乱石中草丛中一直等到天亮。
他还未动手,敌人倒是将虚拟成像击中。
很快,沈北就发现有敌人迂回,从侧面与自己擦身而过,直奔虚拟成像而去。
“嗖~~”
沈北架起狙击枪,抓住机会,就在那双跑动中的小腿突然驻足,等待大脑传达变换方向的指令的瞬间。
沈北猛然扣动扳机,一颗尖鸣的子弹,猛得窜出枪膛,撞碎挡路的草叶,直冲目标飞去。
子弹的飞行速度极快,贴着树林下的地表,划出呼啸的火线,那些因潮湿而沉沉入睡的枯叶,被白线上的疾风卷得瑟瑟发抖,仿佛患重病躺着的人,想突然坐起,但又力不从心。
那个披挂着厚厚伪装的敌人,刚要抬脚起跑,子弹就打进了他左脚踝的凸球骨,使得这家伙整个人重重摔倒,好比奔跑的骏马忽然趟到绊马索,毫无保留的前倾摔趴,折鼻梁、断门牙、破嘴唇自然来不及避免。
中弹的敌人,侧躺在潮湿的落叶上,面色神情变得惨然而死寂。
伴随着子弹钻进血肉骨头内的巨大疼痛,敌人朦胧模糊的面容变得扭曲而狰狞,发出一声惨烈的咆哮:“草!草!草!”
可能辱骂之声会缓解他心里的压迫和腿部的痛楚。
但效果并不足以让他驱散血肉组织被沈北的子弹造成巨大破坏。
他极度惊恐的蜷缩双腿,欲抽身朝大树后面蠕动,寻找保佑生命的掩体。
十字准星前方的视线,一排排大树犹如列阵的士兵,为了不丢失那条可以贯穿直线的缝隙,沈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拉出枪膛里的弹壳,手指再扣扳机,始终贴在瞄准镜上的眼睛,一刻不敢松懈的盯住目标。
巴特雷狙击步枪,像凶残的毒蛇,及时扑咬猎物第二口。
子弹在极短的时间内,顺着尚有余温的空中弹道,再次钻进敌人的小腹。
但沈北知道,这两枪都不是致命的。
虽然经过升级的狙击枪和子弹威力颇大。
但这个威力也仅仅是将异能者的防御力卸除。
将异能者拉到普通人水平。
子弹不打在致命位置,异能者还是可以存活。
沈北对于升级的外挂万分知足。
现在的他有勇气和实力对抗异能者,底气皆是来自物品升级。
否则在这逃荒世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无人理睬的蝼蚁。
沈北时时刻刻都在自我满足,从来不抱怨为什么升级之后的枪械不能一发子弹,像异能者那般,形成毁天灭地的爆炸,增加伤害范围。
就如同有人吃肉才能满足,而沈北吃粗粮也能吃饱。
不奢望,只满足当下,利用当下,人生就成功一半而不是失败一半。
此时此刻,为防止敌人中弹后有时间呼叫队友,沈北不得不第三次扣动扳机,给他冒血的小腹再填充一颗子弹。
那个射击专精的狙击手,在树林下挣扎扭曲,异常的痛苦,他受伤的踝骨破碎的厉害,虽然脚掌仍连着小腿,就算拿到医生面前,也得用锯子割断。
沈北停止射击,眼睛依旧注视横躺的目标,那狙击手的头部和胸腔始终被一颗粗大的树木遮挡,但他汩汩冒血的小腹,已把外围的伪装布条浸渍饱满,猩红的鲜血颗颗凝聚,如沉甸甸的石榴粒,顺滑到衣物下面压的枯黄叶片上,旋转个不停。
看到抽搐的敌人渐渐僵硬,沈北总算舒缓一口气,射杀这个射击专精狙击手实在冒险。
第三颗子弹一定镶嵌在他脊椎骨的内侧,破坏掉神经网络,再也发不出声音,这可以让沈北继续掌握战场的节奏。
沈北掏出从战甲内怀掏出一块儿干硬的鱼肉干,这还是小K晾晒的食物,塞进嘴巴慢慢咀嚼。
在上一世,沈北出生在一个连地图内没有标注的山村。
山村靠近国界,贫穷而荒芜,十七岁之前,沈北从来不知道用食物填饱胃口的滋味儿,加入军营那天,沈北才知道,饱腹感是如此的幸福。
而当沈北退役,加入国外雇佣军的时候,这种饱腹感却被恐惧代替,他射杀过很多无辜的人,因为有时候,敌人也是无辜的。
沈北像一个被上帝和恶魔同时争抢的孩子,双臂欲裂的恐惧和痛苦,犹如鉄蒺线绑在他的内心。
但沈北知道,自己必须活在自由里。
没人知道,一个鲜活的生命,趴在大自然的肌肤上隐蔽,脑袋突然被打爆,是怎样一种恐惧。
沈北的集束火力飞盘投射下来的虚拟成像,就是魂偶替身,等于给自己复制生命。
战场像一坑血池,沈北在里面摸爬滚打,深信着一种规律,交战双方,彼此的子弹都要互相射击,都有命中目标的可能。
沈北的战甲也不一定扛得住射击专精的异能者的伤害、
那些高高在上的异能者防御,也不一定能扛得住沈北的一发子弹。
所以,沈北把自己的生命参与到虚拟成像魂偶里面,供给对方射击并命中,从而使自己在死亡筛选的漏斗里掉出来。
这是一种看不到的,发自宇宙原点的平衡规律,注意不到这个深度,还想活命,等于破坏了一种叫“永恒”的东西。
上帝的车轮,自然会把这种存在辗碎。
沈北嘴里咀嚼着的鱼肉干儿,像泥巴一样没有滋味儿,但好在能填饱肚子,小K这个待遇都没有,这会还在左轮手枪中挨饿。
沈北可不敢放他出来。
这家伙一旦冒头,绝对死的比赵四他爹还凄惨。
太阳已经彻底出来了,开始烘蒸一片片树林,一座座大山上的湿气,光线把世界彰显的很明亮,大大放纵了沈北狙击步枪的猎杀视野。
沈北趴在草丛中,犹如冷血动物持续接受着阳光,冉冉上升的闷热湿气,使他在战甲内像码在笼屉上的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