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看向宋亦,“还不知小先生要去往何处?”
宋亦道:“也是去阳州。家师素有脑疾,听闻阳州城济世堂有擅治脑疾的大夫,特地前去寻医问药。”
宋亦也没完全说谎。
自家老道确实隔三岔五就脑子抽风,搞些“新花样”。
这次下山前,老道还在研究他的功德升仙机——把道经刻在齿轮上,用瀑布冲力带动大小齿轮转动,以极快的速度代替他昼夜不停地诵经刷功德。
只要解决了功德无法加身的问题,估计等宋亦游历回来,老道已经把道祖干到榜二了。
老和尚又道:“贫僧听闻此处有妖邪出没,诸位施主为何不走官道呢?”
孙掌柜叹气道:“这些传闻小老儿又何尝不知?”
“可这批货要得急,备货的时间又太长,小老儿为了不失信于人,这才铤而走险,抄些近路。”
“只是这场雨下得不是时候,再走两个时辰,便能回到官道上,也就不用担心妖邪之事了。”
“幸好得遇大师,否则小老儿这一夜都睡不安稳。”
“阿弥陀佛,众生皆苦。”老和尚面色悲悯,从脖子上摘下一串佛珠拆开,像孔乙己发茴香豆似的每人发了一颗。
宋亦心中明白,老和尚要下饵打窝了。
“贫僧与诸位施主有缘,这些佛珠以千年菩提木制成后长供佛前,经佛光普照九九八十一日,又与贫僧相伴多年,想来多少能护佑各位施主平安喜乐。”
“大师,这如何使得?”
孙掌柜捧着佛珠的手都在颤抖,还有伙计当场磕起了头。
“这佛珠如此珍贵,小老儿受之有愧啊!唯愿奉上二十两香火钱,求大师为我在佛前供一盏明灯。”
宋亦闻言牵了牵嘴角。
好家伙,自己出苦力推车才不情不愿给二两,老骗子讲段评书演个戏法就给二十两?
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老和尚却宝相庄严道:“阿弥陀佛,施主虔心向佛是好事,只是这香火钱,贫僧却不能收。”
“出家人六根清净,从不碰这些阿堵之物,也对金银没有兴趣。”
孙掌柜道:“大师不收香火钱,我们有何颜面拿此至宝!”
伙计也道:“这五两银子是我背着掌柜的偷藏的私房钱,还请大师收下!”
无论孙掌柜和伙计如何劝,这老和尚都严词拒绝,看也不看那些银子一眼,反而更显得像一位高僧大德。
“诸位施主,请听贫僧一言。”
老和尚发话,大殿内瞬间就安静下来。
只见老和尚指着宋亦的纸伞道:“出家人讲究缘法,如果诸位施主真想结个善缘,不如将那柄纸伞赠予贫僧,也让贫僧免于风雨之苦。”
自打看见纸伞的第一眼,老和尚的眼睛就被勾住了。
入了麻行(乔装成和尚道士的骗子)走南闯北三十多年,他见过的好东西不计其数,连妙用无穷的仙家宝物都见过几样。
却从未见过有什么宝贝能发着如此宝光。
他同庙中众人交谈,注意力却全在纸伞上,越看越是觉得纸伞不凡,像是古周封神时代的宝贝。
要是能据为己有,仔细参悟体会,没准也能踏上登仙大道,比他袖中藏松香的两手戏法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这样的至宝竟握在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手里,无异于孩童拿着金子招摇过市。
今天被他遇见,活该他发大财撞大运!
孙掌柜看纸伞平平无奇,似乎不值几个钱,却不能慷他人之慨,只好迟疑地看向宋亦。
“小先生是否愿意割爱?小老儿愿出十两好银作为补偿。”
宋亦故意面露难色道:“一把纸伞倒不值几个钱,只是家师曾说,这伞是祖上传下来的宝物,风吹不散雨打不坏,还要我找个徒弟传下去哩。”
其实这伞就是在小摊上花五个大子儿买的。
只是被宋亦握在手中挡雨,沾染了灵韵,就也成了件难得的灵宝。
既不是古周所制,也不是大周所制,而是上周所制。
老和尚眼底闪过一丝贪婪,淡淡道:“非是贫僧强求宝物,我观施主面容清朗,五官端正,想必定是心性纯良之人,只要积德行善,日后必将平安富贵。”
“只是我观施主印堂发黑,近日或有一道劫难,也许就应在这柄纸伞上。”
宋亦听老和尚忽悠,竟生出几分怀念。
前世那些有名的寺庙景点旁边都有这样的看相先生。
你知道他是骗子,他也知道你知道他是骗子,但你还是会花20块钱听他说几分钟好话,比看心理医生的性价比高多了。
老和尚循循善诱道:“身外之财终是外物,生带不来,死带不走。施主若舍不得纸伞,恐怕会有血光之灾。”
孙掌柜也担忧道:“小先生,要不咱们把纸伞给大师看看?出门在外,平安是福啊。”
“这样啊……”
宋亦故作为难,拿过纸伞上下一晃,看那老骗子的眼珠像黏在伞上似的跟着转,差点就没绷住。
赶紧把所有难过的事都想了一遍,才勉强正色道,“其实在下也略通卜卦看相之道,我今早算了一卦,卦象地天泰,乃是万事顺利之象。”
“倒是大师您奸门下陷,命魂微弱,我看你才有血光之灾啊。”
老和尚眼睛微眯,沉声道:“施主何出此言?莫非信不过贫僧?”
“不是不相信啊,只是我想开开眼界。”
宋亦掐指一算道,“我算出大师身后五尺,乃是大凶之地,如果大师能在五尺之外站定,就说明我的本事完全学错了,全凭大师安排便是,这柄纸伞也当双手奉上。”
“阿弥陀佛,这有何难?”
老和尚迫不急die地站起来,朝身后迈了两大步,转身冲宋亦笑道:“佛法无边,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