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尼的贾拉巴终究只是昙花一现, 大多数国家依旧紧紧依附于神明，并将相同的信仰视为纵横捭阖的媒介。
这直接导致, 祖伊对这场旷世战争兴致缺缺。
逐个击破还是一锅端, 对他而言没有区别。
多方考量下，楚祖并没有在万国战争上投太多心思，除了亲兵外, 其他事宜基本全部交给了纳奇娅。
他回到萨格特尼, 找上翡安，打算先把编号一到五的秘术誊下来再说。
然而, 翡安不在萨格特尼王宫, 皇家卫兵说, 她去了卡图尔神庙遗址。
卡图尔神庙在被焚烧后一直没有重建, 祖伊懒得管, 纳奇娅则住在神庙外的焦土上立起了国王的雕像。
楚祖这趟出来没有带任何人, 王城认识他的民众不少，见到本人后立刻面露惊喜，下跪拜谒。
走一路跪一路, 还有不知死活的小孩冲上来给他送来一只血淋淋的兔子尸体。
“这是母亲教我打猎的战利品, 王, 等我成年, 也要和您一起上战场！”
楚祖没接，眼神示意让他母亲把人拎走。
好不容易来到雕像前，翡安和足有四五米高的雕像相比小小一只, 仰着头, 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按照她的角度, 多半只能看到雕像的裤腿。
不过这个由匠人精心打造的国王雕像, 倒是让楚祖沉默了。
雕像的面容棱角分明, 颧骨高耸，面部线条刚硬而锋利。
深邃的双眼微微眯起，眼眸雕刻得炯炯有神，鼻梁挺拔如鹰喙般锐利，散发着侵略性的气息。
楚祖：“……这谁？他们在缅怀我早死的爹？”
系统为难说：“应该是您本人。”
楚祖：“我觉得更像《阿拉丁》里的那个反派大臣贾方，你看过电影吗，迪士……”
“不要提不要提！”
小黄鸡立刻打断，“您稍微和谐一下，迪o尼，我懂我懂！他们法务部太狂野了，别提原名，求您！”
楚祖：“……又不是你们搞的雕像，心虚什么？”
小黄鸡腼腆：“这不是确实存在……创意共勉行为嘛……”
系统怕宿主又把宇宙最强法务部挂上嘴边，开始转移话题。
“他们的技术明明很到位，但不知道为什么，雕刻出来的人就是哪儿哪儿看着不对劲。”
这雕像和祖伊不能说一模一样，那也是毫不沾边。
太丑了。
突然就解释了，为什么尼利亚觉得萨格特尼一世应该长得歪瓜裂枣。
翡安看了半天，后脑长眼似的转过身。
她的眼神让楚祖把准备好的话咽回了肚子。
“初次见面。”
在巨大的雕像面前，矮小如石砾的翡安冲他和气笑笑，“我一直很想来见见你，萨格特尼一世。”
楚祖没有立刻回应，在意识里问系统：“是不是亚图鲁？”
“是！”小黄鸡斩钉截铁，“就是她！”
小黄鸡立刻想给亚图鲁加定位，为宿主接下来砍翻这群癫神做好准备。
半晌后，小黄鸡错愕出声，“加不了定位，她……”
楚祖冷淡说：“她是以「受难日」的形式占领了翡安的身体。”
这个做法并不意外，按理说，如果想及时遏止翡安站在祖伊这边，亚图鲁早就该这么做。
可从头到尾，她都没敢出现，只让希克塔来杀人，而希克塔完全不管其他神明的考量，想一出是一出。
不但没杀了翡安，还把神明卖得七七八八。
现阶段，没有人类能抵抗神明的神谕。
翡安不但不能，因为她一直受到亚图鲁诅咒，这具身体甚至比寻常人类身体更加契合。
楚祖：“如果我在这个时期杀了翡安，亚图鲁会不会受「受难日」影响？”
系统答不上来，它一直在用底层代码的形式解析秘术，但工程太大了，还要提防上司，进度不算快。
楚祖习惯考虑最坏的结果，见小黄鸡一脸自责，也不追问什么，敛眼看着亚图鲁，走上前。
然后抬手掐住了亚图鲁的脖子。
他掌心还有刚才推辞小孩猎物时染上的血，血没干透，在翡安细窄的脖子上留下红色指印。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放过这个孩子。”
这话居然是由亚图鲁说的，她弯了弯眼睛，手搭上楚祖掐住她那只手的手背。
“和你见面是我个人考量，和卡图尔或是希克塔都无关。其实和神明也无关，我希望你能先听我说完。”
亚图鲁很清楚祖伊低得离奇的易怒点。
只要没跪在他面前，好像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哪怕做到纳奇娅那样，不靠言语也能明白他所想，依旧会被砍下脑袋。
祖伊讨厌废话，所以亚图鲁摒弃了所有寒暄。
一上来，她先承认，自己并非神明。
卡图尔、亚图鲁、希克塔，他们都不是神明。
神明只是人类对某种无法理解概念的命名，在人类开始试图解答神秘之前，他们没有称呼，没有名字。
世界演化至今，人类并不是生存历史时间最长的生物，但发展速度惊人。
人类不仅适应环境，实现自身进化，他们还改变环境，成为环境变化的驱动者。
“和希克塔一个环保机构出来的。”
系统熟练掌握了上次宿主对希克塔的评价，悄悄和宿主讨论。
“除了声明自己不是神明听着顺耳外，其他不还是那一套嘛！”
楚祖在和亚图鲁走“你注意点措辞，不然隔着八万里我也会把你翻出来宰了”的对峙，一心二用。
“他要是真重复说这种废话，为了不被读者诟病水字数，我也得把她砍了。”
亚图鲁当然不是单纯来说祖伊已经听过的废话。
“我知晓你的本事，萨格特尼一世。你可以杀了我，杀了卡图尔，因为这个世界在你的统治下可以没有纷争，人们可以没有智慧。”
亚图鲁说，“但唯独死亡的概念不会消亡。”
“哪怕你真的做到，让希克塔葬身于你手，他依旧能从万物的泯灭中获得重生。”
小黄鸡握拳：“还是废话，宿主早就知道啦！要你说！”
它回头看意识里的帅气黑狼，发现楚祖正若有所思。
亚图鲁继续道：“我并不愿意让整个世界回到最原始的阶段。死亡诞生于起源，纷争诞生于生命。只有智慧——”
她说，“陛下，我诞生很早，但在人类获得智慧后才拥有了意识。我是唯一一个事实层面和你站在同侧的概念。”
“我希望我们各退一步。我承诺，会让希克塔和卡图尔收敛，我们不会再干涉影响人类的发展、延续。”
她带着诚意，说，“萨格特尼一世，你应当实现你的伟业，您是人类世界的万王之王，不该羁靡于同我们的厮杀，这没有任何意义。”
楚祖简单回应：“滚出翡安身体。”
亚图鲁停下话口，思考片刻，笑了笑，摇头：“你可以好好想想，陛下。”
说完，翡安浑身僵直，昏迷着倒下。
要不是楚祖拉人一把，她的头绝对会磕到雕像底座，搞不好直接交代在这里。
系统看宿主凝思很久，把翡安放地上后就再无动静，出声问：“您在想亚图鲁说的话吗？”
楚祖：“我在想，她通篇都是‘你应当’、‘你不该’，那我现在发个火，不小心波及到这个丑陋无比的雕像，是不是很合理？”
小黄鸡：“……这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
“啧。”
除去想暗戳戳把雕像砸了，楚祖在亚图鲁不像谎言的承诺中还悟到了一些事。
他们真急了。
亚图鲁最急。
一切重来，人类完蛋，亚图鲁也只能期待着例如海豚等高智商生物能超规模发展，给她一个“出生”的机会。
就如初始化后挂商城的系统，一穷二白，白手起家。
搞不好还不能像系统那样能读取日志。
世界每次发展不可能完全一致，如果忒修斯的船上的木头被逐渐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再是之前的木头，那船还是原先那条船吗？
说什么重生，安慰自己还有未来而已。
骗骗人类得了，别把自己也骗了。
不重来的话，按照亚图鲁的说法，只要概念存在，他们就不会消亡，那她不该这么急。
哪怕暴君萨格特尼一世真的用战争消除了世界所有纷争，他也不可能把所有人变成傻子。
被暴君整合意志，并不代表人类本身不存在智慧。
亚图鲁明显在偷换概念，在颇具诚意的真话里悄悄夹带私货。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祖伊真的能把她杀得再起不能。
例如已经被希克塔提及的，祖伊在掠夺他们的权柄。
什么是权柄？
控制、管理和支配的权力和权威。
它是一种能够直接影响、支配他人行为或决定的力量，是统治和领导的象征。
什么是掠夺？
通过暴力、威胁、欺诈或不正当手段强行占有他人财产、资源或权利的行为。
祖伊从神明手里夺走的不只是超规模的力量，还有“概念”本身。
掠夺不具备共享性，抢来了就是抢来了，概念的归属权一旦属于祖伊，就不再属于“神明”。
在亚图鲁的认知里，唯一不受限制的只有希克塔。
她笃信，人类杀不死死亡。
而祖伊的身体还是人类，可以拥有无上的智慧和财富，可以带来战争与牺牲。
但该死还是得死。
祖伊一死，卡图尔和亚图鲁有没有活路不好说，希克塔直接从奄奄一息，原地满血起立。
楚祖早就觉得希克塔太有恃无恐，卡图尔和亚图鲁又怕得过分。
看着地上的翡安，他情不自禁感叹：“还是想骗我，这也太小家子气了。”
小黄鸡：“您说什么？”
楚祖只说结论：“一切重来对她也没好处，所以跑来哄我别太激进，当个保守派和他们共存。”
小黄鸡纳闷：“她在做梦？”
楚祖笑了：“对，她在做梦。”
“不过这下我知道要怎么顺剩下回溯剧情了。”
他说，“本来我还在愁呢，真弄出能搞死他们的东西，我不可能忍到万年后，让尼利亚去干——零号秘术进度怎么样？”
突然提到关键词，系统支支吾吾：“在努力了，我在努力，马上就能出成果，宿主……”
楚祖拍拍它：“不急，正文主线不是还长？尼利亚的剧情不用我们怎么参与，顶多偶尔去踹他两脚就行。”
楚祖的想法是，“顶多偶尔去踹他两脚”，但尼利亚凭着自己的本事，硬是把偶尔前面再多加了个限定词。
偶尔出现。
经常偶尔。
楚祖在回溯里多留了会儿，翡安醒不过来，他自己回深涧行宫把五条秘术给补上，回溯结束。
尼利亚在醒来后马上冲去旅店隔壁房间，哐哐砸门，硬是把熟睡中的波利卡给吵醒。
然后哭号：“兄弟，我们太废物了！我们真是太废物了！！”
一看他丑成猴子的那张脸，波利卡就知道这小子又做梦了。
抛开堪比造谣老兰铎的那些野史，尼利亚在刚醒的时候，总会因自己见到的历史莫名鸡血。
给他一根树枝，他能昂首挺胸说这就是勇者之剑，我定要让它能配得上我尼利亚之名。
过不了半小时，他会自己偃旗息鼓，开始嘀咕：半小时之前到底是哪个弱智夺取了我的心智，这么羞耻的发言，总不能真是我说的吧。
这种又上头又下头的颠三倒四，持续了大半个旅程。
系统在着手零号秘术前，加班加点把标注了黄金地点的新地图给赶制了出来，楚祖直接甩在尼利亚脑子。
因故，尼利亚和波利卡的第一站是卡尔文迪亚王国，原高尼。
卡尔文迪亚是个秘术师贫瘠的国家，主要原因还是穷，培养不起，就连秘术协会都是自费办理驻点，根本拿不到国家资助。
相应的，这里的骑士特别多。
尼利亚在大街上打个喷嚏，唾沫星子能喷到五个骑士身上。
别看在圣伊莫莱，骑士被秘术师暗戳戳压制，本质上还是因为学生和校长秘术师的贵族身份，以及维达利亚秘术协会的话语权。
卡尔文迪亚可没有这传统，作为针对脆皮秘术师所诞生的骑士老爷们一个比一个横。
实战拉垮的尼利亚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
他和波利卡都没能拿到二级秘术师证件，又要去地图上标注的遗迹，两个人在一堆壮汉骑士中苦兮兮排队，走正规审核流程。
光是等审核，就等了快两周。
在此期间，为了凑路费和住宿费，他们开始接各种找猫抓鸡的小委托——大委托轮不到他们，卡尔文迪亚没有仰仗秘术师的习惯。
在楚祖看来，这简直胆大包天，都把你冗杂的支线砍了，你还变着花样给我水字数？
系统正在分步解析。
宿主在商城找了很多贵得吓人的道具，使用价值和价格一样感人。
「r语言」：神话里最伟大的语言，奥丁听了想哭，洛基听了落泪。你问我这是什么，鼎鼎大名的诸神黄昏呀～
道具效果：保证一对一互殴，绝不让他人加入战局。
「蘑菇之力」：只要是活着的东西，即使是神也杀给你看。别废话，一二三亮血条！
道具效果：概率为0001的即死，赌一把概率，一眼就让对面死干净，死彻底。
「雨果的毯子」：6个月肝完《巴黎圣母院》不是梦。一杯茶，一根烟，冲刺死线每一天。
道具效果：将一分钟时间放慢至六个月。
……
系统本来还想悄悄扒拉商城，看能不能不买，直接窃取数据。
但还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小黄鸡绕不开防火墙，只能咬着牙花光宿主的财产，一键购买。
因为信用点开支过大，触发警报，不小心上了盗刷名单，上司跑来看了两眼。
上司：“你的宿主要做什么？”
小黄鸡：“挥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