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忌没有回答, 侦察舰情报官在此时发来消息。
赤经2小时30分,赤纬+0度发现未标注的高速移动目标, 外观反射率低, 83的可能为虫族生物战舰。
他像是松了口气,抄上外套打算往休息室外走。
刚迈步就被阿祖尔的黑色尾巴圈住手腕。
“你还没回答。”阿祖尔不依不挠。
“我早就回答过了。”
陆安忌没回头,声音紧绷, “如果你死了, 我会把你的尸体拖到你母亲面前,冷嘲热讽。”
“我一直以为这是气话, 毕竟你没办法和母亲交流, 你一直不想去太阳。”
陆安忌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反手抓住手腕上的尾巴, 猛地一拽, 拿着的外套盖他身上, 直接把人拖着往外走。
阿祖尔安静下来,垂下眼皮盯着地面。
去舰桥的途中,舰上的人都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愣是没敢上去和陆安忌搭话。
阿祖尔的权限不足以进入舰桥, 被带进去后, 陆安忌直接放置处理。
他没穿外套, 迎着众人各异的视线,慢吞吞套上陆安忌的衣服,挡住尾巴。
陆安忌在处理和阿祖尔的关系时乱七八糟, 干起本行相当干练。
“全舰注意!立即确认敌方目标信息, 进行生物识别, 保持全频段侦察。”
“全员进入一级战斗状态!全舰进入战备模式, 准备迎敌。”
“全舰开启防御护盾, 能量充至最高级别,所有武器系统进入待命状态。”
“通信官,向舰队其他舰只传达敌情,协调联合行动。”
“向舰队司令部发出紧急汇报,报告我们的位置和敌军数量。”
“全舰保持机动,随机变换航线,避免成为敌军主炮目标。”
“引擎全速前进,绕向敌方侧翼,寻找其阵型弱点。”
他基本考虑了所有情况,唯独没说要是接触后受损严重的紧急疏散方案,像是压根没想过撤离。
舰队司令处很快发来回执,询问此次接触的必要性。
陆安忌对着通讯那头的人微笑,眼神相当淡漠,任谁都能看出他心情差得要命。
“接触的必要性?”
他的声音也很冷,连最基本的汇报格式也不要了。
“赤经2小时30分,赤纬+0度,天球坐标靠近原黄道平面,离太阳只有025au(3740万公里)。”
“长官,你以为我们是在春游吗?这里是虫族的领地,我们闯了进来。在虫族看来,我们已经在它们家门口跟他们挥手了——你问我接触的必要性?”
陆安忌头次在外表现出贴近刻薄的强硬。
他从头到尾没看阿祖尔一眼,但这话也像是对阿祖尔说的,态度像,内容也像。
阿祖尔说,你一直不想去太阳。
陆安忌说,我们已经在家门口了。
舰桥的气氛僵持不下,舰员不可思议看着他们的舰长像是点着火的炮仗,引线还在燃烧,焦味随处可闻。
司令处最终放权,在陆安忌面前退让。
陆安忌毫不意外。
“阿祖尔。”他喊,“过来,现在你是我的ood了。”
ood,officer of the deck,舰桥值班官。
舰桥值班官是舰长的代表,通常在舰长不在舰桥时负责指挥舰艇的日常操作,确保舰艇安全。
他们直接对舰长负责,报告舰上的状况,并在紧急情况下向舰长求援或报告。
陆安忌的战列舰情况特殊。
舰桥各个位置都是选拔出的精英,除舰长和副舰长命令,他们平时有相当高的机动性,不受舰桥值班官指挥。
换言之,这个职位就是单纯能自由进出舰桥的吉祥物。
阿祖尔盯着陆安忌,对方依旧不肯看他,从休息室出来后,他们再也没对上过视线。
但陆安忌还是挺好的。
他像是记得这只小虫要避开舰员查星云,每次只能躲着查,导致生物钟和其他人错开,睡不好觉,干脆给他刚刚好的权限做事。
阿祖尔觉得还有其他原因。
例如在舰桥上会直观看到整个战场布置,这里是舰队的心脏,战局情况,人员死伤,虫族的状况……所有一切汇聚在此处。
而阿祖尔还没直面过战场,他对死亡的认知停留在个体层面,以及报告文书中。
陆安忌应该是想让他看到些什么。阿祖尔想。
于是他回答,“好。”
阿祖尔小声道,“我听你的。”
……
“这能算让步吗?”系统搞不懂陆安忌在想什么。
“他让什么步,我又没逼他做事。”
楚祖安分坐在自己的新位置上,对周围飘来的视线不闻不问。
这些人也没多少功夫管自己了,陆安忌没有撤退方案,不死命开干就只能等死。
系统:“……”
楚祖:“他只是不想我跑了,找点甜头让我先呆着而已,我也确实需要舰桥权限。”
“他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系统嘀咕。
楚祖没在意。
他在观察陆安忌的指挥。
人类和虫族作战,最艰难的往往是战术,并非虫族女王是个多么刁钻的战术大师,只是敌我双方的兵力差距实在是太大。
陆安忌能调用二十来艘旗舰,除了舰船本身具备火力,较为灵活的机动作战主要由航母负责。
算上战机数量,和逐渐逼入眼前的虫族生物舰船做比较,系统比侦察舰指挥官先一步算出准确数据。
“不算火力差距的话,陆安忌有五千战机,虫母两万。其他战列舰依旧按照原定计划航行,司令部没有调来支援。”
这一令人沮丧的消息很快由侦察舰情报官传来了舰桥,楚祖听到周围人沉重的喘息声,还有压抑着的咒骂。
他们本该控诉选择主动出击的陆安忌,但陆安忌太稳了。
他把作战服外套给了阿祖尔,现在只有完全不抗宇宙射线的简单内搭,一旦舰桥出现点事故,他会比任何人都先丧命。
游刃有余又胜券在握的架势唬住了众人,没人看出来,陆安忌正在沉寂着发疯。
——楚祖认为他正在发疯。
作为初稿中的主角,改文前正文中的pov,陆安忌都不算复杂。
实验让他疯狂拧巴不假,但没有冲突来让他展现性格。
只要他还能作为舰长,带领人类和虫族厮杀,他就能用创造出的死亡来平息内心。
以原著阿祖尔的pov来看,陆安忌周围的人相继死亡,他才把阿祖尔关了起来。
在撤退的最后,他还是把关押的阿祖尔放了出来带着——这只能体现出陆安忌对同期过头的关怀和爱护。
其实他只是在给自己增加风险。
楚祖能断定。
陆安忌绝对早就觉察到了很多事,但他不光要让舰员承担风险,还要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越危险越好,他本来也对生存没什么渴求,虫族死光,人类死光,接着是他自己。
改文后,陆安忌才开始有了展现性格的剧情,论坛猜测,那些人的死亡中或有陆安忌的手笔。
实际上,楚祖认为不管是改文前还是改文后,这个人的性格都没变过。
阿祖尔的改变只是给了他展露真实性格的契机。
只要他一直是从实验室里出来的孩子,只要人类一直把他放在前线,那就没人能改变他。
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陆安忌接触到的人类自始至终都只有两种:
知晓他做过实验,忽视他的人权,放任他的痛苦。
或是对此一无所知,将人类的希望强加在他身上,期待他能带领大家获得胜利。
在人类多样性上,他甚至没有现在的阿祖尔见得多。
舰桥前方出现巨大的光亮,舰船爆炸后产生的光源点亮了小片宇宙。
巡航舰离得很近,燃烧的碎片因缺乏氧气而很快冷寂,无规则四射开,和楚祖所在的巡航舰侧身而过。
各类模块的滴滴提示响个不停,绿光转红又转绿。
导航官这口气憋了快三分钟,确保不会被砸中后才开始剧烈咳嗽,这是舰船上除了陆安忌的各项命令外,唯一的人类声音。
陆安忌还在下令前压,再前压,直到虫族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生物舰队肉眼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时,陆安忌终于回头看了楚祖一眼。
逼近的生物舰队作为背景,虫族唯二拥有意识主权的生物之一却在人类的舰船上安坐。
陆安忌沉稳的眼神里仿佛印上了虫族才有的冰冷金属光泽,楚祖能清楚看懂他的嘲弄。
他觉得这很可笑,这确实也非常荒谬。
以及,楚祖还知道了他将阿祖尔带上舰桥的另一个原因。
“我妈知道我在这里。”
楚祖在意识海对系统说,“就算鱼死网破,我妈也不会毁了这里,我的身边才是整个宇宙最安全的地方。”
系统一愣,想骂陆安忌好算计,又觉得隐隐不对。
“但虫母在结局……那一炮开得很利落。”
“我唯一弄不懂我妈的想法。”
楚祖说,“但至少现在,我知道虫族的生命很顽强,被改造后的我也一样,只要我没当场丧命,给我一个茧,我绝对死不了。”
“先不谈这些——陆安忌真的好癫,我让他不好受,他就要想方设法让我看到我不理解的东西,通常情况下,我也会不好受。”
这人的脑子里没有系统所说的“退让”。
他怎么可能退让,纯恨战士的作风就是报复,你死我活的报复。
导航官突然大喊:“紧急闪避,请各位找地方固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