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倚坐在价值不菲的切斯特菲尔德沙发里。
棕色长款皮衣由腰间绑带束出腰线, 被黑手套紧密包裹的手指在文件上摩挲两下,捕捉到某个关键词后一顿。
对面西装革履的男人瞬间紧张:“祖先生……哪里不对吗?”
“嗯?”
企业的茶水间满是咖啡的浓郁香气, 祖岐生含笑说, “不是大问题,隋老板您现在着急下注吗?”
他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金丝框眼镜,斯斯文文道, “我不建议您现在就参与投资, 不过游戏才刚开始,如果您想试试水也无伤大雅。”
隋老板先是一愣。
就算见过很多次, 他还是很难和祖岐生对上视线。
祖岐生的五官算硬挺, 但不如同龄男性锋利, 算清俊, 但眼睛非常吸引眼球。
他说话时爱盯着人, 透过金丝边眼镜的猩红瞳孔带着笑, 配上矜持做派和面具似的温和,四目相对的时候总令人脑子一空。
这属于人类的天性,短时间内无力招架客观意义上的冲击。
回过神后, 隋老板惺惺微挪眼神, 试探道:“那我……先压正方二十万?”
……
“真的不用买点金融相关的道具吗?”
意识海里, 系统忧心忡忡。
《第三经济法》, 《虚拟金融街游戏法则为我所用》的前传。
正传小说构造了一个独立于现实之外的游戏世界,名为金融街。
金融街会邀请在现实中穷困潦倒的人成为玩家,加入名为“game of war”(gow)的生存游戏。
每位新加入gow的玩家都拥有1万点初始资金, 每隔一周, 玩家会被强制进行一场双人或多人的游戏。
游戏为金融街随机抽取, 需要参与玩家提交1万点资金作为抵押。
游戏结果出来后, 赢家将取回自己的抵押金, 并拿走输家抵押的一半,一万资金变成一万五。
gow区别于其他类无限流生存小说的亮点不是游戏,而是整个生态系统。
除去强制性的游戏抵押,金融街还提供了可投资于赌局、押注、或资产交易的服务。
也就是说,赚取资金不止有通过游戏获胜一种方式,还能赌其他玩家的输赢。
我可能不擅长游戏,但我看人很准。
运气够好的话,哪怕每次游戏都输掉一万,一场豪赌完全能赚得盆满钵满。
而不管通过什么渠道赚取资金,一旦资金为负,玩家就会被执行强制破产——立刻死亡。
金融街是邀请制,不同意的话可以不加入。
会有这么多人,因为它的收益与风险成正比。
每隔三个月,资产排行前三的玩家可选择离开gow。
所持资金与现实世界所处地区的货币兑换比率为1:1,无需缴纳任何费用,玩家能够带着全部资产离开。
也就是俗称的一夜暴富。
主角孟裕安是现实世界特殊调查机构的官方人员。
他是个颓唐又没干劲的中年男人,未婚未育,每天在一群精英中凑合着混日子,落魄潦倒,不惹人注意。
人口失踪和间歇性出现的大规模货币流通让机构几度盯上了金融街。
他们一直在尝试派人接触,借助漏洞把人送进去,但都有去无回。
一次,孟裕安最好的朋友也在调查中失踪,他主动要求加入调查,同事都不相信他能完成任务,直到进入金融街后。
孟裕安完全熟悉这里的法则,甚至比在这里呆了许多年的玩家了解得都更透彻。
游戏、押注、大型企业间惯用的小手段……孟裕安如数家珍。
原来他是离开过这里的老玩家,但因金融街的《第三经济法》限制,无法在现实世界袒露任何与这相关的事情。
接下来就是老玩家带领新队友杀穿金融街的故事。
目前正传还还在连载中。
楚祖要负责的前传角色,一个叫祖岐生,一个叫祖岐安,是俩相差了五岁的亲兄弟。
哥哥祖岐生是金融街有名的咨询顾问。
他算擅长玩游戏,但不热衷,输赢都无所谓。
就算是多人游戏,赢了之后拿到的资金也有上限,但赌局不一样。
连赢数场游戏的收益还不如他一次下注。
靠着赌局赢来的原始资金就跟滚雪球一样,没过多久,他手底的财富夸张得惊人。
弟弟祖岐安是个游戏疯子。
金融街强制要求一周一次的游戏,他能七天全泡在游戏里,没资金了就去找老哥借点资金,继续玩。
说菜也不菜,就是爱玩,尤其是喜欢看对面输了之后面如土灰的模样。
如果只是这样,他俩还够不上“疯子”的评价——他俩改变了整个金融街的规则。
原先金融街的《经济法》很简单,只是简单约束玩家间的交易,以及赌局的上限和下限。
哥哥祖岐生将经济法修订为《第二经济法》,调整了赌局。
最直观的改动就是取消押注上限。
金融街是个疯狂的游乐场。
原先赌局被限制押注上限,同样也限制了玩家损失上限。
现在下注可以无限高,孤注一掷结果破产死亡的玩家数不胜数,鲜血在代表金融街标志性建筑的巨型金币下汇聚成血泊。
弟弟祖岐安又将经济法修订为正传通用的《第三经济法》。
第三法规定,离开这里的人必须抵押生命,如果离开的玩家透露任何与金融街有关的信息,马上按照“破产”处理。
那个时候,金融街已经有了现实世界特殊调查机构安排的卧底,主角孟裕安也在里面。
祖家弟弟对此有所察觉,但他不要任何人破坏金融街。
他热衷游戏,想要更多人来这里和他对局。
最后,在祖家弟弟的一次游戏中,孟裕安和祖家哥哥在赌局上碰上。
哥哥赌弟弟输,玩家纷纷跟他下注,将赌资积累到天价。
孟裕安孤注一掷,压上所有赌弟弟赢。
弟弟赢了,孟裕安获利,玩家因跟错注破产,死了太多,导致他的名次直线上升,由此成为唯一一个离开金融街的机构人员。
准确来说,两兄弟和主角没有太深交集。
前传主要是为了完善整个世界观,并给主角孟裕安一个决心回到金融街的内驱力。
问题就在这里。
读者看完了前传也没觉得这俩兄弟和孟裕安有什么深入关系。
结局好死不死写了一句:
【孟裕安不知道金融街会变成什么样,但他迟早会再回到这里。
他只是需要一些休息,一些远离贪婪和疯狂的宁静。
第三经济法催生了欲望的漫不经心,对孟裕安而言,祖家兄弟有心的恶意让他寝食难安。
就算是为了他们,孟裕安也会回到这里。】
读者觉得这很神经病。
这俩兄弟就够神经了,正传里没患脑疾的主角怎么也跟着发病?
为了他们?你没事吧?你和他们很熟吗?
但如果联系还在连载的正文,读者又能勉强接受孟裕安为两兄弟回来的设定。
因为他在正传里接手了两兄弟在金融街中的势力——靠着对已故两兄弟的“全然理解”。
这算是一个大的爽点,连带着后续干穿金融街的剧情。
正文里俩兄弟早死了,只要不去看前传的垃圾塑造和垃圾剧情,再忽略孟裕安鬼打墙的缅怀,读者就能继续追订。
于是,所有骂骂咧咧的评论就全到了两兄弟身上。
「吃饭吃得好好的,孟裕安突然端上赠品说,来啰,甜点来啰。一看,好耶夹心巧克力,一口下去他二大爷的怎么是屎做的?」
「我说大祖老师是狗资本没人反对吧?」
「不是,小祖老师他有什么存在的必要?金融街缺他这种疯子?他凭什么改第三经济法,凭他狗资本老哥吗?」
「前传最佳剧本是大祖老师压输之后的无能狂怒,要看爽点跳转末章,千万别翻到最后,不然你会看到典中典金句:就算是为了他们。」
「虽然大伙经常开梭|哈玩笑,这驷马作者怎么还当真了。正传梭|哈命悬一线,前传梭|哈就跟呼吸一样简单。」
「哇,死了好多人呀,真是好沉重的金融街呀。傻逼。大小祖都是,不骂孟裕安是因为他让我看到了大祖的破防时刻。」
楚祖刚开始拿到资料的时候,看只有二十来万字,还想前传应该不会太难。
结果系统说,这二十万字全是设定。
前传只有五万字不到,亏得字数很少,不然读者早就连着正传一起骂了。
楚祖沉默了会儿,不太理解,作者怎么做到用五万字浓缩了整个系列的基础设定,还要展开剧情的。
很快他想通了,就是因为没有剧情可言,全是精简设定,大小祖才会“神经”成这样。
楚祖很想认真问小黄鸡:“你分得清‘发疯’和‘人设不完导致看着像脑疾爆发’的区别吗?”
想了想,这话很打击系统积极性,容易让小黄鸡陷入短期的一蹶不振。
大小祖也不是不好改,问题就是那些。
两兄弟人设太工具化,很扁平,对应不上主角的投入。
这俩不干人事,祸祸完搞出了更难搞的经济法,目前动机也就是“为了谋取暴利”和“想让更多人陷入困境”。
别的也没了。
丰富人设,丰富动机,完事。
所以楚祖还是没说会令小黄鸡难过的话。
投入后没有关键剧情,大祖——祖岐生在做简单咨询:帮着老板分析游戏的胜负,让他押注赢取资金。
楚祖还没接触过游戏,只看隋老板给的资料也看不出什么。
那二十来万字的设定他都是跳着看的,爽文里不会加太多真的金融东西,受众很窄,读者看着看着就会走神。
更多的还是游戏相关规则介绍。
系统提出买点能糊弄老板的道具,楚祖思索片刻:“不用浪费信用点。”
“我先搞清楚金融街的运行,设定复杂的世界观还是要亲自体验才能方便理解。”
……
祖岐生的目光移向文件,又再次和隋老板对视。
仅仅只是被看了眼而已,单纯的外貌冲击之余,隋老板还立刻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被估值的压力。
本能让他收回了前言。
外貌其实是祖岐生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毕竟眼前这位先生是金融街最资深顾问,凭着对游戏的拆解和玩家性格分析,稳坐三大企业咨询客座,至今无人能比拟他的地位。
隋老板现在很看好一场赌局,玩家双方信息他都用自己的渠道调查清楚。
他想去交易所把自己的“不动产”全部卖了,赌上这一次,为了保险,托人找关系联系上了祖岐生。
但祖岐生好像……有所顾虑。
“那我还是先等您的建议书。”
隋老板热络拿出手提箱,开了道小缝,隐隐能见里面扎成捆的货币。
“这是定金,祖先生您收好,事后分成按您的规矩来。”
他想起助理的建议,伸出手指,改口道,“我再多加百分之二,绝对不会让您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