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言没有兄弟, 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在他认知中,关系不好的兄弟可能会打架斗殴, 可能会往对方牛奶里吐口水, 可能关掉对方的闹钟让他迟到,可能会向父母告黑状。
但不太可能睡得发懵还扒拉着不撒手。
除非他正在试图用勒死对面的方式表达糟糕的兄弟情。
甭说关系僵了,关系好的兄弟也不这样啊。
张飞会扒拉刘备吗?不能吧。
祖岐生没解释的意思, 他的时间宝贵, 花功夫给新保姆讲解工作已经算净亏。
喻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青春期叛逆弟弟拉去了浴室。
叛逆弟弟身上有很重的酒味, 如果睡一觉起来味道都散不掉, 都不敢想他到底喝了多少。
合理了, 喝多了的人类做什么都不奇怪。
喻言仔细观察, 认真考究, 得出结论:真是亲弟弟。
不是以前和隋老板去应酬时, 其他老板带着花里胡哨的“弟弟”。
喻言认人只能死记硬背。
比如眼睛形状、眉毛浓密程度、鼻子高低、嘴唇厚度、下巴和脸型。
或者整体面部轮廓,身高体型发色等等。
仔细看看,大老板弟弟和他应该长得一样。
是亲弟弟没错。
喻言按照大老板要求, 挽起袖口开始干活。
要是弟弟也有好认的特征就好了, 他想, 祖岐生的金丝框眼镜很有特色。
“诶, 小老板您爬浴缸干什么,洗个脸就行,咱们就洗脸刷牙不行吗?”
被喻言拉住, 老板弟弟面露凶狠, 一手拍开喻言, 缩进浴缸, 眼睛一闭就打算开始睡回笼觉。
喻言:“……”
男大学生隐隐懂了大老板的烦恼。
以及, 这不像是18岁青春期,像8岁撒泼。
……
浴室传来水声,楚祖在看中介给他发来的三大企业资料。
祖岐生会定期更新手里的信息,他的主顾虽然很信赖他,但不会真的把企业完全摊开给他看。
不然他就真是全金融街信息最流通的投资顾问了,还吃多家饭,对于企业而言风险太大。
楚祖手底下没分析师,但有系统。
给小黄鸡一个支点,它能撬起整个企业。
系统:“您要对三大企业下手吗?”
楚祖:“现在市场空间已经饱和了。”
“按照三大企业的工会模式,隋老板这种小企业越来越多,全部干游戏信息倒卖和商业投资。”
“但不解决垄断,每三个月离开的人选也就那么几个。”
系统:“三大企业的垄断问题直到正传都没解决诶,资本原始积累了很久,从金融街第一批玩家入驻就开始了。”
“所以我才会想办法修正经济法。”
《第二经济法》搅浑了投资市场,把投资的上限下限都给拆了。
一夜暴富还是一夜暴死,一场游戏就能赌出结果。
系统理解逻辑,但不理解人设:“但是大祖应该不会想离开金融街,您要这个名额干什么呀?”
“不是要离开的名额,是要决定名额的资格。”
楚祖说,“现在大祖只是个金融街npc,本质上来说,在企业间赚佣金和小喻给我当保姆没区别。”
“修正经济法的目的不是为了我个人‘暴富’,这也只是途径,最终目的是贩卖离场券——‘就算是初来乍到的新人,如果能给出我想要的东西,我能直接让他手握巨款离开金融街’。”
“市场上有敢买这个的吗?”
现在的金融街人人发疯。
如果游戏不和性命挂钩,那一辈子待在金融街也行,但依旧有不少游戏就是要你死我活,没破产的人也会因游戏而死。
当玩家意识到,不管怎么游戏,不管怎么赌,想离开的人永远走不了,不发疯才怪。
系统还在琢磨宿主提出的野心,楚祖又问:“小喻怎么还没出来?”
系统看了眼:“快了快了,已经进展到小祖痛殴小喻,小喻带伤工作的阶段。大学生就是好,浑身是劲。”
楚祖:“?”
楚祖:“只是「猫鼠游戏」,没开「王大师」吧?”
系统:“要是开了「王大师」,小喻早没命啦!”
“……「猫鼠游戏」的编码改得怎么样?”
小黄鸡垂头检查了编码:“基本改好了,具体能否按照逻辑推演还得看测验数据。”
“因为之前的不少行为已经被写进了正文,不能突兀改,只能慢慢纠正修改。”
小黄鸡说,“小祖昨天连刷了三场游戏,然后去您酒库里吨吨吨……只要小喻不畏艰险,持之以恒管管,能慢慢调整回来。”
楚祖还真担心新的「猫鼠游戏」会把小喻弄死在浴室,哪怕不开「王大师」,小祖的身体素质依旧遥遥领先。
他想了想,现在还需要测数据,也就没切角色,干脆放下看得差不多的资料,往浴室走去。
喻言觉得自己胳膊断了。
他大学兼职多,不仅给叛逆青春期当家教,还去过宠物店打下手。
宠物店小姐姐都夸他,说他是个精通桀骜银渐层猫性的人才,要是毕业后找不到工作,来她店里当个洗猫专家也行。
喻言没洗过人,但估计也差不多。
现实很残酷,就像他误以为刷单真能赚钱,还和骗子理论,说已经给押金了,怎么还不返现一样。
骗子都觉得他有毛病,花了五百字来解释自己是骗子。
洗猫顶多被猫殴打,挂个彩再被踢两脚,洗人被殴打就没办法轻拿轻放了。
叛逆弟弟挂他哥身上的时候看着亲人,真被碰一下马上炸。
喻言手里还捏着花洒呢,被直接拽过手,下一秒,他脸就贴上了陶瓷浴缸壁,叛逆弟弟用膝盖抵着他背,把他手往后折到很恐怖的程度。
如果不是花洒的水刚好滋了弟弟一脸,喻言觉得自己肯定得交代在这里。
花洒滋这一下算把人滋醒了,叛逆弟弟虚眼瞧着喻言:“你谁?”
喻言想跑,但浴室门被堵着:“祖先生的助理……吧。”
叛逆弟弟表情更危险了。
“祖先生让你洗干净。”
喻言把原话修饰了一下,没提两巴掌的事,说,“可能是担心你不舒服或者着凉,你要不先穿个衣服?”
叛逆弟弟看着他的眼睛,又蹲在他面前,胳膊撑在膝盖,似笑非笑。
“他跟你说担心我不舒服?”
喻言一下找到了舒适区,叛逆青春期的重点之一,来自家人的关怀!
“对。”他说,“很担心,还给我开了高工资照顾你。”
叛逆弟弟:“那他跟你说过,他昨天让我去游戏中心连续刷了三场游戏吗?”
他掰着手指:“输了一场,赢了两场,回来之后他说我本来可以全赢,还让我滚远点。”
他嗤笑,“够担心吗?”
喻言:“……”
坏了,找错方向了。
不过祖先生真的这么凶残吗……看着不像啊。
喻言开始怀疑起来,搞不好,叛逆弟弟是真想用勒死对面的方式表达糟糕的兄弟情。
我们金融街的兄弟情还是太超前了。
喻言不懂,但喻言要打工赚钱养自己。
“穿个衣服吧。”他说,“你这样光溜溜跟我说话,不太合适。”
叛逆弟弟:“怎么不合适?”
喻言:“……”
叛逆弟弟还在问:“怎么不合适?”
“你闭嘴。”门口传来声音。
喻言抬头看了眼,浴室门开得悄无声息,他被叛逆弟弟挡着没发现,大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直直站在门口。
然后把放门边的换洗衣物直接扔了过来,盖住叛逆弟弟的脑袋。
“小喻。”祖岐生在喊喻言时候语气明显好了不少,听得喻言直犯愁,“你能起来吗?”
喻言:“您稍等。”
他想撑着浴缸壁爬起来,但手被扭了之后使不上劲。
好在大学生身体好,核心够稳,愣是仰卧起坐起了身。
“你去换身衣服,我送你去医院。”祖岐生说。
叛逆弟弟从衣服里插嘴:“换谁的衣服,我的?”
祖岐生不搭理他,等着喻言。
真坏了,这个发展非常不妙。
喻言头皮发麻:“老板,要不您给我三小时的假,我自己去医院吧。您好像和您弟弟有话要说……?”
祖岐生依旧浅笑说:“我在门外等你。”
……
祖岐生有车,只是不爱开,他更习惯在街头慢悠悠走,不管走在哪里,抬头就能看见金融街上空那枚巨大的金币。
喻言还是没敢穿叛逆弟弟的衣服,半湿半干爬上车后座。
哎,哪有第一天上班就让老板开车的,倒反天罡。
车辆发动后,喻言开始偷偷在网上搜起这俩兄弟的资讯。
祖岐生的资料不多,叛逆弟弟的消息一搜一大把,他叫祖岐安,十句评价里九句都不是好话。
喻言后知后觉,叛逆弟弟没把自己在浴室大卸八块,好像已经很收敛了。
金融街不提倡游戏外暴力,一旦检测到相关行为会即刻给予处罚。
如果闹出人命直接没收所有资产。
祖岐安从来不在乎这些,这人脑子里缺很多常识——网上是这么说的。
老板突然问:“你觉得小祖怎么样?”
喻言看着被水渍濡湿的坐垫,琢磨自己会不会赔钱。
大老板应该不会计较这点事……吧。
“挺……挺活泼。”喻言灵活发言。
祖岐生:“你是不是很不擅长劝架?”
喻言:“我大学时候在室友中间劝过。”
“然后?”
“不知道啊,他们一般能自己调理好。”
“介意跟我讲讲吗?”
那倒是不介意。
“也就那些鸡毛蒜破的小事,吵两句打两架开始搞冷暴力,结果看到对方电脑壁纸直呼家人,大学这么大,xp居然是一家。”
说起大学,喻言没那么拘束了。
“我室友平时喜嘻嘻哈哈,没事就倒腾宿舍族谱,非得要一爷一爹一子一孙,管这叫枝繁叶茂。”
“知道我被诈骗被借贷套牢,他们还说要给我捐钱来着……”
祖岐生:“你很喜欢大学?”
喻言点头,点完头才想起老板在前排开车,看不到他,开口:“平时挺喜欢,就是学分有点贵,修多了缴钱的时候没那么喜欢。”
“小祖来金融街的时候很小。”
祖岐生说,“他没怎么上过学,讨厌被约束,但他不会对你怎么样。你可以把他当智商不够的小孩,他没脑子想太多。”
喻言适当提醒:“……老板,我手就是被他搞成这样的。”
“他留手了。”
祖岐生淡淡说,“这已经相当难得。”
“老板,就是那个……之前也没说当保姆有生命危险啊……”
“金融街所有事都有生命危险,不是今天也是明天。高风险高回报,只看你敢不敢赌。”
祖岐生说,“当然,这算工伤,我会正常赔付,他要是再动手你直接联系我——你有我电话吗?”
喻言说没有。
他有点想跑路了,但思来想去好像也跑不了。
隋老板不会再要他,有祖岐生在,其他企业的小岗位也都不会要他。
祖老板应该不会为难什么,但架不住其他企业hr看人下菜。
他之前听学长骂过,搞人力资源的爱私下联系,得罪一个等于半年雪藏。
车停到医院车库,门口站好了npc迎接,祖岐生坐车里没动弹,降下车窗向他摊开手:“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