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在逃避。
方众妙走到桌前,招手道:“过来坐。”
乔氏一步一步走过去。
黛石帮她拉开椅子,按着她坐下,又为她擦干净苍白的脸庞。
她像个偶人,浑浑噩噩,失魂落魄。
方众妙把三个铜板抛在桌上。
乔氏的眼珠子只差长在三个铜板上面。这是什么卦象她看不出来,但她的心已经缩成一团,疼得快要滴血。
方众妙仔细查看卦象,然后便轻声笑了。
“此卦是下下卦。”
乔氏慢慢抬头,眼珠赤红。下下卦,大凶?可方众妙怎么还笑了?
她的脑子十分混乱。
方众妙一枚一枚地拿起铜钱。
她转脸看向乔氏,徐徐说道:“此卦上卦为离火,下卦为艮山。你已站在火山口,即将尸骨不存。”
乔氏捂住心脏,面容一阵扭曲。
她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确切地说,她不是站在火山口,她是住在火山口里!
方众妙继续解释:“此卦问运势,诸事变动不定,必有大凶。唯有参问身边有识之人的意见,方可趋吉避凶。”
乔氏看向方众妙,呢喃道:“我身边的有识之人不就是你吗?”
方众妙摇头失笑,又道:“此卦问康健,则病情危急,须速速求医。”
乔氏又看了方众妙一眼。这人不就是她的医?
“此卦问子女,则骨肉无情,不幸之兆。”
乔氏摇摇晃晃,似要晕倒。黛石连忙扶住她的肩膀。
她惨然一笑,呢喃道:“骨肉无情,好准啊!平子瑜对我的确无情。”
方众妙定定地看着她,缓缓说道:“此卦大凶,诸事不顺,唯独问出行则是上吉。水生离了你平府的门,却能遇难成祥,死里逃生。他并未淹死在钱塘江里,你可以放心了。”
倚靠在黛石怀里的乔氏猛地直起身子,欣喜若狂地问:“真的吗?水生没死?方夫人,我知道你看相很准,但你算卦准吗?你不会骗我吧?”
她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可她多么害怕这一切都是方众妙在安慰自己。
黛石不满地说道:“我们家小姐算卦很准的!她不可能骗你!”
乔氏连忙道歉,然后死死抓住方众妙的手,急切地说道:“方夫人,你再算一卦!你帮我看看水生在哪里!我给你跪下了!”
母子之间的感应?她有的!她一直都有!可她以前总是刻意去忽略!
现下她不能再逃避!水生还活着!她要把人找回来!母子连心啊!水生死了,她好像也死了一半!
乔氏哭得颤抖,不论黛石和余双霜怎么拉扯,硬是要给方众妙下跪。
方众妙并不理会她,抛出三枚铜板,细细查看卦象。
她先是愕然挑眉,随后便低低地笑起来。
“此为需卦,上坎下乾。坎为水,乾为天,水在天上是云,你所求之事,需云化雨水方能实现。”她看向乔氏,郑重问道:“乔夫人,祈雨需要心诚?你的心诚吗?”
乔氏疯狂点头,语无伦次:“我心诚!我要去外面磕头求雨吗?下雨了水生就能出现吗?”
方众妙笑着颔首:“心诚则灵,天云化雨。此为上上卦,意为心想事成。”
乔氏哭着喊:“水生,你在哪里?你快出来吧。对不起,是我没用!是我晕倒过去,没能护住你。你原谅我吧!水生你出来!”
她仓皇四顾,仿佛水生真的能从虚空里忽然间蹦出来。
但余双霜和黛石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水生是人,不是鬼,他哪可能说出现就出现?莫非主子真的只是在安慰乔氏?
二人刚升起这个念头,龙图就敲响了房门,在外面禀报道:“主上,我那三个不争气的属下回来了。”
方众妙挑眉:“是三个铜板吗?”
龙图:“……是他们。”
“回来就好好休息,不用特意向我复命。”
龙图深吸一口气,很是无奈地说道:“他们带回来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说是平府昨晚扔掉的。前一阵,我从牙行那里买了许多根骨好的孤儿收养。”
“他们摸过那个孩子的骨头,说资质上佳,是习武的好材料,就把人带回来,问我买不买。他们说想买的话就给他们三十两银子。我不敢擅自把人留在府中,特来问您。”
方众妙眨了眨眼,似是有些怔愣,随后才淡淡地说道:“给他们三十两把孩子买下。让孩子洗个澡,再带来见我。”
然后她看向当场石化的乔氏,笑着说道:“你看,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