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微雨惊愕地看向余双霜。这种荤话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能说出口的吗?
余双霜连忙把算盘拉过来,另一只手拿起毛笔,装模作样地记账,口中喃喃:“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方众妙取出又一块龟壳擦拭,语气平静地说道:“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了。知道他们欠了多少债,往后叫他们还回来就是。”
乔微雨想起平乐璋倒霉的样子,心情不由大好。
她站起身说道:“对,平乐璋肯定会不得好死!妙妙,我去看看堃儿。我今日带来三箱金银,二管家命人搬去库房了。堃儿的吃穿用度你从里面扣,不够了你再跟我说。”
方众妙摆手:“去吧。”
乔微雨乐呵呵地掀开门帘,正准备走,却见王安贞顺着回廊匆匆跑过来,大声说道:“嫂子,钱先生来了,在你院门口等着呢。你见不见?”
方众妙吩咐道:“你带他进来。”
听说来的人是钱同山,乔微雨立刻回到桌边坐下。
见方众妙看向自己,她小声解释:“我想送堃儿去史家族学里读书。妙妙,你帮我套套钱先生的近乎。”
方众妙不由莞尔。她低声道:“钱先生可没心思跟你套近乎。他有急事。”
说话间,钱同山掀帘子进来,张口就道:“方夫人,听说你昨日测了一个爨字,当即就把薛良朋失散在外的妻儿找到了?”
方众妙放下龟壳,了然道:“您想测一个字,把您的亲儿子找出来?”
钱同山大步走到桌边,目光一扫,立刻就瞄准了余双霜握在手中的毛笔。
余双霜悻悻然地站起身,把自己的座位和笔墨纸砚让给钱同山。
黛石匆匆跑出去泡茶。
钱同山正准备写字,方众妙伸手将他拦住。
“不要用墨,用你的血。”
钱同山毫不犹豫,立刻咬破自己的指尖,用鲜血写下一个“念”字。他心里牢牢记着死去的妻子和丢失的儿子,这一念就是十五年。
“你帮我测一测他在哪里。”钱同山声音沙哑。
方众妙盯着赤红的“念”字看了一会儿,徐徐说道:“此字上今,下心,今为今时今刻,心为心之所引。钱先生,只要您想,您今天就能见到他。”
钱同山呼吸凝滞,心绪骤然间乱得不成样子。
方众妙拿起毛笔在纸上画了一个正三角形,下面一横。
她解释道:“此乃今的古体,又为艮卦,艮在东北方。”
她画出一个木铎,又道:“在甲骨卜辞里,今是木铎之形,代指铃音。这铃音在您心上回荡,您对它应该很熟悉,它几乎日日陪伴着您。”
方众妙放下笔,指着门外说道:“钱先生,您出了宁远侯府的门,直直地往东北方走,听见铃音,心中若有触动,觉得万分熟悉,便追上去看一看。”
钱同山从来不信鬼神。
测一个字就能算出心心念念之人的方位?荒谬!此乃无稽之谈!
他心里不断否定,可站起身的时候,却不受控制地说道:“钱某便依你所言,过去看看。”
他拱拱手,急促离开,袍角带出的风差点把桌上的纸刮走。
余双霜连忙压住纸,小声问道:“干娘,木铎是什么?”
黛石噗嗤一声笑了。
方众妙脸色有些黑,伸出指头戳了戳余双霜的脑门:“你有时间多看看书,别总是玩儿。”
乔微雨揉揉她脑袋,笑着解释:“木铎就是木头做的铃铛呀。”
余双霜恍然大悟。
乔微雨站起身飞快说道:“妙妙,我帮你看看这个念字测的到底准不准。”
黛石和余双霜眼睛一亮,连忙说道:“我们也去看看。”
有新鲜的大瓜可以吃,三人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方众妙摇摇头,拿起龟壳继续擦拭。
心声飘过半空,十分淡然:【我若是连一个字都测不准,这一箱子龟壳,我生吞下去。】